上元佳节,燕城一如往年一般热闹。
“小姐…小姐你等等我”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气喘吁吁,似乎是跑的有些急了。
“阿芷,今日过节,让你休假好不好”说着,这女子便把系在腰间的钱袋一把拽下,抛给了紧跟在身后的阿芷。
“银子归你,吃喝玩乐都随你,只是…不许再跟着我”话音未落这女子足尖轻点便上了屋檐,转眼间却是连衣角都消失不见,
阿芷看着手中的银子,呆愣愣地站在原地,又望向她家小姐消失的方向,心里想着:这下糟了,该怎么向老爷交代呀…
阿芷叹了口气,只希望她家小姐能按时归家才好,也免得自己绞尽脑汁地编瞎话,到最后又免不了一顿训斥。
刚甩掉小丫鬟的沈攸宁正在巷子里寻出路,刚刚只顾着逃却没看方向,绕进了西市的巷子里。
青天白日还好,可此时黑夜已至,这片巷子因无人居住常年不点灯,可以说是热闹的燕城唯一一处寂静之地,沈攸宁在黑夜中慢慢摸索着出去的路。
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拐角,似是有些声响,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,大概在距她十步左右的位置。
沈攸宁因自幼习武,警惕性极佳,在这漆黑的巷子中更是将感官放到了最大,她慢慢的朝那响动处靠近,还未走几步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。
下一瞬便觉得脖颈一凉,一把银色的匕首在黑夜中泛着寒光,带血的刃紧紧抵着沈攸宁的脖颈,似是下一秒便要血溅三尺。
沈攸宁身子一僵,随着匕首贴近,那股血腥味愈加浓郁,她心中了然,重伤情况下能一招将她擒住,背后之人武功极高,绝不是她能抵挡的,此时唯有智取不能硬来。
“这位兄台,在下无意冒犯,不知可否高台贵手,饶小的一命。”
还未等到回应,沈攸宁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口鼻,那人连带着她一起躲进了刚刚那个堆满旧物的角落。
随后墙侧便传来一阵脚步声,似是两队人马的聚集,人数不多却都是练家子。
“又跟丢了?”
“这巷子弯弯绕绕实在是不便搜寻。”
“无论如何,今夜都要找到他,不论生死!”
那人声音极为低沉,没有什么辨识度,组织性极强应是哪处派来的杀手,身边的人听着脚步声远去,慢慢放松下来。
似是因为刚刚动作过大,扯到伤处,正颤抖着喘息,那喘息声似是越来越微弱。
沈攸宁回想着刚刚的对话,对身旁这个重伤濒死的人有些好奇,只是手还未碰到那人衣襟,便被捉住了手腕。
“你要…做…什么?”
少年清冷的音色传入,沈攸宁心下一惊,他竟然还有力气,到底是力不从心,长时间的失血过多已经耗费了少年所有的力气,沈攸宁的手腕一转便挣脱了桎梏。
“你现在这样,能做什么?”
沈攸宁微微贴近眼前的少年,黑夜中模糊了两人的轮廓,但她直觉眼前的少年一定十分俊俏,察觉少年因着她的靠近而偏了偏头,似是不喜她的靠近。
“你,不想死,对不对?那我带你出去,可好?”
夜遮盖了世界,鲜血模糊了双眼,疼痛已经侵蚀了他的思想。
他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,好累…,连动动手指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,在失去意识之前,他听到她说…
她说,要带他出去。
他似乎…在谁到背上,好想睁开眼看看……
随着意识的模糊,他陷入了无尽的黑夜,不知过了多久,右臂剧烈的疼痛还是将他唤醒了。
没错,他是被疼醒的……
他睁开眼睛,眨了眨,眼睛里的血污似是被清理干净了,他平躺在床榻上,入眼便是顶棚的雕花楠木和四周淡青色的床幔。
‘这…是哪?’
他用左臂费力的撑起上半身,似乎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,胸肋处一阵剧痛,靠左手勉强撑起身子靠到了床框上。
这一套动作下来,让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,一身冷汗,他看着自己身上包裹着的纱布,他的右臂似乎伤的很重。
“可算是醒啦,感觉怎么样?”
沈攸宁手里端着方盘,左边放着一些伤药,右边是一碗黑漆漆的汤汁,几步走到床边,顺脚勾了把椅子坐下。
手里的方盘放到边上的小桌上,拿起药碗递到少年的身边。
身旁的人呆愣愣地看着她,没有任何动作,沈攸宁端着药,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。
“怎么?是要我喂你嘛?”
沈攸宁替他清理伤口时,知道他伤的有多重,全身上下十几处刀剑伤,尤其是右臂上那道,深可见骨。
沈攸宁自然而然的拿起勺子在汤药里搅了搅,舀起一勺准备递到少年嘴边。
床榻上的人晃了晃神,看着她的动作,突然反应过来,在勺子还未递到嘴边之前,一把夺过药碗,将那黑漆漆的汤汁一口闷了。
沈攸宁见他把药喝了干净,便转身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,准备给他换药,她慢慢解开纱布,一层一层,尽量放轻,以免扯到伤口。
“多谢…”
沈攸宁听到这两个字,手里动作一顿,也没过多停留,随着纱布完全卸下,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,每一道都血肉模糊,看得出这些人是下了死手的。
沈攸宁一直想不通,他看着不过与自己一般大,不过十五六的年纪,怎么会招来如此杀手?
“我既然救了你,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?”
与此同时,沈攸宁在伤处涂抹上药膏,与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。
“温辞…我叫温辞……”
她动作一顿,抬眼瞥了一下他的侧脸,不过片刻她回答道,“温辞…燕城似乎没有温姓人家呢,你是逃到这里来的吗?”
听着她的话,温辞面色一僵,额头微微冒出些冷汗,不知是疼的还是心虚…
“嗯,我是从晔城逃过来的,一路被追杀…”
“晔城…那里离着可是上百里路,杀你的人也当真执着。”
他有些难以启齿,有些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听到她没有继续追问,暗地里松了口气。
“我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,家道中落,平日里结下的恶,自是都要找上门来…家里人都被他们害了,只剩我一人被一路追杀至此…”
两人对话这会功夫,沈攸宁已经替他换完药了,她起身准备出门,在临近门口的时候,突然停下脚步,微微侧头。
“既然没有了亲人,那就先留在这吧,我可以收留你,直到你伤好为止。”
说完便走出了屋子,独留温辞一个人在房间里,他低头瞧着自己胸口刚换好的纱布,又望了望门口,棕色的瞳仁划过一丝晦暗的神色…
沈攸宁端着方盘朝院外走去,此时她脑子里还想着刚才温辞的话,若真如他所说,这到底是结了多大的仇,不远万里追杀到此,又联想到那伙杀手组织的对话。
在她看来,此举更像是杀人灭口。
“小姐!小姐,可算是找到你了!”阿芷绕了一圈才在偏方找到了她。
“阿芷?这么着急叫我,所为何事?”她一边稳住阿芷,一边将方盘交到她的手里。
“是老爷,老爷请小姐到书房问话。”
“知道了,吩咐药房继续煎药,还有,偏房的人,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去打扰。”交代完琐事,沈攸宁抬脚便朝书房走去。
屋里的人此时也是满心疑虑,蜀郡任务失败,被追杀至此还扯上了无关的人,他必须要在谎言被拆穿之前离开这里,以免节外生枝…
——书房内,
“你可问到他的来历?”
沈家老爷,沈毅,作为一城之将,哪怕是与宝贝女儿对话也无形中透露着一股无形的威慑。
沈攸宁自幼跟着自家老爹混迹军营,对她爹的这幅面孔已经是了然于胸,若无其事的坐到副位上回答“问是问了,不过…”她又想起了温辞的话。
“不过什么?”沈毅探过温辞的伤,知晓这少年身手不凡,怕是来历不明扰燕城安宁。
“没什么,他曾是大户人家的孩子,家道中落被追杀至此,仅此而已,爹爹不必担忧。”思来想去,她觉得此事未了解清楚之前,还是不宜告诉爹爹,免得让他忧心。
问询了许久,沈毅依旧放心不下,叮嘱自家女儿,“不论他是何来历,伤好的差不多便找个由头送他出城,如今大梁与西京形势愈发严峻,西京南郡虎视眈眈,燕城作为大梁关口要地,万不能出事。阿宁,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明白?”
“阿宁明白,阿宁自会以燕城百姓与大梁为先。”沈攸宁说罢便退出了书房。
沈毅望着女儿的背影,他有些心疼这个懂事的丫头,沈家的子子孙孙,到了他这一辈就剩他自己一人。
夫人去的早,他又常年征战,膝下便只有阿宁这一个女儿,如今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,眼下形势又如此这般。
沈毅叹息,沈家的责任与重担最终还是要落到她的身上……
沈攸宁出了书房便立即差人去打探温辞的身世,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——月朗星稀,沈攸宁拎了一壶酒朝着偏房去了,走到门前便听着门里似是有些动静,她轻轻的推开门。
院子里的温辞正试着施展拳脚,看样子是恢复的不错,除了右臂还吊在胸前,听见响动他立即回头,便瞧见了一袭红衣的沈攸宁。
说来奇怪,他见过如他这般年纪姑娘多是穿红着绿,头上满是珠钗,只有她终日一身束袖红衣,头发也只是用丝带高高束起。
唯一称得上饰品的便是她颈间的一块和田暖玉吊坠,不施粉黛却英气逼人。
沈攸宁见他愣神,便提起手中的酒朝他晃了晃,“伤好的不错啊,陪我喝一杯怎么样?”
温辞回过神来瞥见她手里的酒壶和嘴角的笑意,微微点头,本来是在院中的石桌喝的,谁知三杯酒下肚两人不知道何时坐到了房顶上。
沈攸宁拿着酒杯晃来晃去,又是一杯酒下肚,她瞧着身旁的少年,却不知如何开口,直道,“还不知姑娘芳名。”
对了,当时换药就只问了他的名字,还未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叫什么。
“沈攸宁。”她用手里的酒杯撞了一下温辞的酒杯。
“沈姑娘,救命之恩,温辞无以为报,若是以后姑娘有难,温辞定竭尽全力,在所不惜。”温辞微微颔首,朝着她敬了一杯。
沈攸宁瞧着他的架势,听着他说的话别扭死了,许是酒劲有些上头。
她突然一把拽住了温辞,又把胳膊挎到了他的肩上,若是有外人在这定能见到,她搂他个满怀。
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姑娘如此亲近,温辞有些慌张,他常年不与外人打交道一时间手足无措。
他知道天下女子最重清誉,便一边掀开她的手一边说着,“沈姑娘,沈姑娘,你喝醉了,快些放手,莫让在下毁了姑娘清誉…”
“什么清誉不清誉的,还有你姑娘来姑娘去的,叫的我头疼…”温辞一个劲儿的挣扎,也叫她清醒了些。
她将手放下去取酒壶,“叫我名字,或者…叫我阿宁,我娘亲就是这般叫我的…”沈攸宁抬头望着月亮,她已经记不得娘亲的样子了。
温辞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,还没想好如何安慰她,就瞧见她转头看向自己,
“这一路,你受了很多苦吧…你可知道追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?”
话锋突然转变,他望着沈攸宁的双眸,她的目光似是能拨开他层层外表,刺穿他拙劣的谎言,
“大概知道一些,许是曾与家父结下梁子,见我家落败便赶尽杀绝。”
沈攸宁状做无意,似是闲聊一般,“那晚救你之时,你虽身受重伤,擒住我的力气却依旧不减,武功不凡,可你刚比划的那两下我却不曾见谁使过,不知是师从何处啊?”
“师从…我师父他老人家不太愿意透露姓名…”
温辞有些窘迫,这身武艺是他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,从未有师父教过他,如若非要深究,便是‘那人’,他恨之入骨之人。
“看来阿辞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,还是个有脾气的老头。”沈攸宁晃着酒壶呼的在房檐上站了起来。
温辞属实是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,忙站起来扶住她,心中纳闷,“为何断定就是个老头呢。”
“当然是因为…只有脾气古怪的老头才会不愿意透露姓名啊,这叫深藏功与名!”
她倾身从房檐落到地下,温辞也不知她是否清醒,倒觉得她有些说胡话了。
沈攸宁没有回头径直走出院子,朝背后挥了挥酒壶。
“走了!”
他站在房檐上盯着她的背影,他心中烦闷,他没有对她说实话,不能说,也不愿说。
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肮脏的过往,这样他就依然可以假模假样的活在这个世上。
也许……
一夜未眠,两人都心事各异,一个想着对方的底细,另一个想着赶紧逃离。
‘咕咕’
信鸽落在窗檐,少年单手拆开竹筒,阅后即焚,短短几行字令他心事重重。
南郡王知晓他身在沈府,命他卧底在此随时待命。
温辞穿起他所知晓的信息,那人威胁蜀郡与之合作,不过是想合力讨伐燕城,以此打入大梁内部,而他意外流落燕城正和他意,怕是他又要有所动作。
他在情与义之间拉扯,他不愿再让母亲因他受苦,可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,他一时竟无法抉择。
沈攸宁在榻上辗转反侧,刚刚的三言两语疑点颇多,许是深夜饮酒的缘故,此时她脑中也是些许混沌,只待明日便能知晓他到底意欲何为。
寅时一刻,沈攸宁本打算去偏房瞧上一眼,踏出房门便瞧见了小九急匆匆的赶来,小九是她暗中挑选的暗卫,只听她调遣。
“可是有消息了?”
“确有此事,属下打听了晔城中家道中落口碑有些差的大户人家,的确有一户姓温的人家,商贾出身,因着平日里欺压商户得罪不少人,前些日子商户破产因此遭人报复,温氏一家均惨死在通往燕城的官道上,唯有一小儿子不知所踪。”
小九微微俯首,又从怀里掏出一物什,
“这是温家的人际关系以及燕城内的一处房契。”
“嗯,你先下去吧,此事务必保密,万不可让他人知晓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话音刚落,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。
沈攸宁看着手里的信件,对着温辞那页瞧了许久,明明都对上了,她却依旧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,温家商贾出身且未与任何武将扯上关系。
可温辞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说,还颇有一身好武艺,奇怪至极。
夜幕已至,沈攸宁从军营回来便去了沈毅的书房,耳提面命的交代了半个时辰,她才得以回到房间。
沈攸宁窝在榻上突然想起,今日还未去偏房瞧病人,她心中也还有些想法,穿上夜行衣,蒙了块黑布,她便飞上了房檐直奔偏房。
此时,温辞刚喝完药打算调息半刻,突然听见房顶似是有些响动,恐来者不善。
烛火熄灭,寒光已至,来人手执长剑,招招狠戾直奔他吊在胸前的右手。他只得步步后退,余光撇向他立在床边的断月刀。
格挡之际他右腿轻踢刀柄,一道弧线被左手稳稳接住,他开始反击,虽然左手执刀有些生疏,但对付眼前之人绰绰有余。
满屋刀光剑影,一招一式间沈攸宁不经意间便落了下风,此人难缠的很,今夜怕是要无功而返了。
‘嘭嘭’
兵刃相撞,双方都用力压向对方,四目相对,虽然对方蒙着面,可温辞却觉得有些熟悉。
左手用力,兵刃之间擦出了火星,两人也拉开了距离,看身形来人腰身纤细个头不高,似是个女子,莫非…
又过两招温辞确定了心中的想法,故意露出破绽,随即手里的断月刀便被击飞出去,稳稳钉在了屋中的木柱上。
刀柄有些许颤抖,温辞丢了兵刃立即蹲在了地上,左手做投降状,嘴里磕磕巴巴的念叨着,
“好汉饶命,好汉饶命,钱财是都给了你们了,现在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,只剩下那把刀了,若是喜欢尽可拿了去,那刀跟了我许久,自是能换些银钱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,
‘咚咚咚’
“公子的伤可好些了?我家小姐托我来探望公子的伤势。”是阿芷来了,临走前我特意吩咐,为的就是有理由全身而退。
“今夜是你命大,来日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!”顺着窗子就跳了出去。
“公子可是睡下了?若是睡下了阿芷就不打扰了。”
见里面烛火未燃,阿芷想着定是那公子伤势严重先行睡下了,只能告诉小姐明日再来探望了。
这“刺客”走了,门外也没了动静,温辞确定来人就是沈攸宁,许是探查结果没能叫她信服,“他”做事向来严谨,既然叫他卧底在这,自然会将底细做全,只是事出突然,不免露出些破绽。
沈攸宁今夜来就是来试探,又叫了阿芷来打掩护,幸亏在刚刚缠斗的途中瞄到了她颈间露出的一角玉坠,否则今夜怕是要露馅。
他用力拔下镶在木柱里的断月刀,轻拭刀身,就插回了剑鞘。今晚这一出至少可以打消她一些疑虑,他还需要继续留在这。
所以,她的信任至关重要。
沈攸宁顺着窗户攀到房檐,等了片刻见阿芷离开,屋内也没个动静,‘莫非真的吓到了?可刚刚他左手执刀也应对自如,怎的突然就被我挑了兵刃?许是伤势还未恢复的缘由,一时难以招架。’
起身就原路返回了房间,换了身舒适的里衣,她细细回想今夜的事,他许是真的一路被追杀逃难至此,瞧他刚才的样子也不太像装的…
或许自己真的疑心过重?希望他当真是如此。
自那晚试探以后,沈攸宁几乎每日都会在偏房呆上几个时辰,温辞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,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,毕竟是年纪相仿。
在沈攸宁看来,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是俊美少年,她自然是愿意与他亲近的。
今日如往常一样,院子里一袭红衣的姑娘握着对面男子的手臂,轻车熟路的拆纱布,
“你这手臂的伤,今日拆了纱布就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小心将养了,可以试着用右手拿刀,不出几日就能恢复到往常一般了。”
少年认真的听着,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姑娘,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,这样安逸的生活还不知道能过多久,“知晓了,多谢…阿宁。”
沈攸宁为他的伤口做最后一次消毒,放下手里的东西,她抬眸刚好与他对视,只见他迅速移开了视线,沈攸宁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吭声,两人又回到了往常的状态,
“对了,你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,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?”
“这个…我还没做打算,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……”温辞回答的有些窘迫,他没法对她说实话。
“那就先留下吧。”
温辞有些诧异,沈攸宁继续说道,“既然没有地方去,那便留在我家吧…这间房空着也是空着,你留在这我还能时常找你说说话。”
“可是…”他话还没说完,就见沈攸宁转身往院外走去。
他听见她说“别可是了,就这么说定了,待你找到住处。到那时你若想走,我绝不留你。”
这一幕与那晚在房顶饮酒一样,她依旧头也不回,走的洒脱,独留他一人在原地思绪乱飞。
沈攸宁走出院外,便迅速靠到门旁,从外衫掏出了那张房契,脑中不停回响刚刚的话,她也不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…
重新叠好房契放进外衫内,她恢复了神色向廊坊外走去。
——月上中天,温辞再次收到密令,‘那人’要开始动手了,密信中言简意赅几个大字,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‘窃取燕城城防图,将功折罪,速回!’
信纸被焚成灰烬,四散在空中,连带着这段美好时光的记忆一起消逝。
阿母的命在‘那人’手中,他不得不动手,这怕是他一辈子也挣脱不开的桎梏。
温辞连夜乔装,顺着房檐摸去了书房,谁知已是三更天书房还烛火通明,他轻声立于屋后,听着屋内人的对话。
“爹爹,前几日东街王家的失窃案已有了着落,丢失的那几头老牛在李大壮家的后棚找到了,李大壮供认不讳,原因是两家向来不和,平日里就总有口舌之争,李大壮气不过就顺走了王家的牛。”
沈攸宁停顿了一瞬掏出供认书递到沈毅跟前接着说道,“女儿已物归原主,李大壮也依照律法处置了。”
“嗯,可还有事要报?”沈毅粗略的看了一眼,便将供认书放入了抽屉。
—“今日有三户流民入城,都是从西南边偏远的山郡过来的,已让人核查并重新办理了户籍。”
—“凡是流民入城,都给予足够的口粮,先行安排临时住处,待过几日安稳再行打算。”
—“女儿明白,爹爹无事女儿就退下了,爹爹早些休息。”
温辞余光瞄着沈攸宁远去的背影,屋内烛火熄灭,此时他却没了动手的心思,两人的对话在他脑子里徘徊。
有沈家是燕城,不,是大梁的荣幸。
谁能想到三更半夜,沈将军府上讨论的不是军机密事而是百姓间的鸡毛蒜皮,父亲对外入的流民一视同仁,女儿对奄奄一息不知底细的他施以援手…
他真的还要听从‘那人’的吩咐,陷沈家悉心守护的燕城与大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吗?
温辞犹豫片刻,他原路返回了偏房,他不能那么做,无论如何…
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让战火重燃,数万人流离失所,他不能这么做…
若是阿母在这,想来也定会支持他的…
西京,蜀郡内
“大人…”程苍将檀香木盒双手奉上,
为官十载他作为蜀郡太守却在此对此等小人卑躬屈膝,他心中委实不甘。
可城中一众百姓性命系在他身,他亦无能为力。
那人正堂稳坐,身着玄色蟒袍,手里把玩着玉器,程苍此举亦在他意料之中。
命身旁之人打开木盒,只见左侧放着一卷羊皮制书,右侧赫然一枚藏青铁符,正是那蜀郡布防图和军令符。
东西到手,那人起身,身旁的铁甲卫黑压压,一股无形的威慑,他走到程苍身边,呵斥身旁之人
“没眼力的东西,怎能让太守大人如此卑躬屈膝,还不快扶太守起来!”
待程苍起身,那人便近身拍了拍他的袖袍,“太守此举,甚得我心。只要您配合,这城中的百姓自会安然无恙。”
“是,下官明白…”
话音未落,那人便昂首阔步,越过院内满地狼藉,带着一众人黑压压的出了太守府。
幽深的林子,马蹄声与轿檐的四角铜铃相继作响,此时车帘被掀开一角,只露出衣角的一抹蟒袍纹路。
那人对着车旁跟随的侍从吩咐道,“燕城那边可以动手了,不必告知里面的人,按计划行事即可。”
大梁,燕城内
“大家不要挤!不要挤!排好队,人人都有份…”此时的城门口人头攒动,个个都是衣衫褴褛,蓬头垢面。
不用打听也知道是沈府在施粥,沈攸宁亲力亲为,忙得不可开交,旁边的温辞也有些手忙脚乱,没过多久沈府便支出些人前来换班,两人才得了会儿空闲。
“忙了好些时候,喝点水吧,这次真的辛苦你啦!”温辞接过她递来的水,仰头喝了个痛快,忙了大半天喉咙早就干涩,此时的水倒显得无比甘甜。
“沈府每次施粥,都是这般景象吗?”他拿袖子抹了抹沾了些水珠的下巴。
“当然不是,城中百姓衣食富足,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布施了。”沈攸宁靠在树干旁,目光注视着城门口,似是有什么动静,
“只是,最近有许多流民进城,无所可依,这才有了这次的布施…”
话还没说完,沈攸宁就快步向城门口走去,前面似是有些纷争,温辞也默默的跟了上去。
“这是我的!抢什么抢!想吃上后面排队去!”这个男人满脸泥灰,衣裳还破了个大洞,边说边推搡着面前的小男孩,
“大叔,求你了大叔,我娘快不行了…您就行行好,把馒头让给我吧…”
小男孩央求着眼前这个男人,眼看着要着地的双膝,被赶来的沈攸宁一把扶住,她一把把小男孩拉到身后,目光凌厉,直视着眼前的男人。
“你堂堂一个男人,跟个小孩子斤斤计较,我看你不只是丢了钱财,怕是这良心也让狗吃了个干净!”男人还有心争辩,可队伍停滞不前,后面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,
一人一句激的男人面红耳赤,他碍不住面子,扔了饭碗就朝着沈攸宁扑了过来。
接连几下都扑了个空,几日未进米粮,又被众人看了笑话,男人再次向前推进却是一脚荡到了木桩的辅干上,绊的男人一个踉跄。
‘咔嚓,嘭!’
木桩没有了辅干的支撑不堪重负,导致旁边的纳凉蓬大半塌陷,蓬侧的木桩倒塌,‘不好!是那个孩子!’
沈攸宁三步并作两步,赶到那时却也只来得及把小男孩护在怀里,她低头紧紧护住孩子,准备硬挨这一下。
‘嘭’的一声闷响,是木桩砸到身上的响声,意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,她落在了一个人的怀抱里。
她抬眸看向护住她的少年,他眉头微蹙,额头渗出了些冷汗,神色慌张,紧盯着怀里的姑娘,
“没事吧?有没有伤到?”,两人怀里的孩子似是被吓到了,慌忙的跑到了他母亲的身边。
温辞见沈攸宁直勾勾的盯着他,没有丝毫反应,便握着她的肩膀左晃右晃,仔细的瞧着她的变化。
被他这么一晃,沈攸宁回过神来,反应过来是温辞及时替她挨了一下,立刻让温辞背过身去查看他的伤势。
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袍子,背部被砸的地方颜色偏深。
沈攸宁探他的伤势,却摁了一手的血,来不及顾那么多,吩咐了众人就急匆匆的带着温辞回府了。
偏房内,温辞衣衫半敞,沈攸宁站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拨开他背部的衣衫,“温辞,忍着点。”
背部的伤口和部分布料黏在了一起,尽管她动作再轻也避免不了扯到皮肉。
半炷香的功夫,两人皆满头大汗,所幸衣裳是脱下来了。温辞肤色泛白,胸膛健壮,肩膀与腰腹处却伤痕累累。
现在沈攸宁却没有心思去过问那些伤痕的来历,温辞的肩胛处血肉模糊,伤口不深但创面极大,她包扎伤口时还心有余悸,忍不住开口问他,
“你怎么这么傻,旧伤没好又添新伤。你就没想过?万一这木桩子砸的不是后背,而是你的脑袋瓜,你现在怕是小命都要没半条!”
“当时情况紧急…也没来得及想那么多…”许是伤处疼痛,她听着他说话都有些气虚。
“下次这种情形,可不能再往前冲了,你武艺是不错,可小命只有一条!万不可…”
“若是再来一次,我还是会冲上去…”
“我反而有些庆幸,若是这伤落在阿宁身上…我才真是要悔不当初。”
温辞的这几句话彻底戳进了沈攸宁的心窝。
以至于在许多年以后,她再次回忆起两人的过往,想起这段话时,她依然,觉得心动……
包扎完伤口,原来血迹斑斑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,她赶紧吩咐门外的阿芷去取衣衫。
此时,屋里的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干坐着,温辞赤着裹着纱布的上半身,他有些窘迫,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赤身**,更何况对面坐的还是个姑娘!
沈攸宁和温辞恰恰相反,她从小混迹军营,赤身的男子她见的多了,刚刚没注意,这时她才发现温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,有的颜色偏淡应是长年累月,可大户家的公子怎么会受这么多的伤?
她伸出手抚摸着他左肋下的一处伤疤,看样子似是刀伤,长约三寸,摸着那块皮肉有些凹陷,看着伤势当时定是深可见骨,肩膀和腹部也还有几道类似的刀剑伤。
“看这疤痕,应有三年之久,当时你年纪还小,怎会受这么重的伤?”
“我与师父在江湖游荡,家师为人孤傲,难免与人结下梁子,这都是无意中伤到的……”
他又骗了她一次,温辞在心里默默数着。
“那么小,这么严重的伤一定很疼…我幼时与人比武伤了手臂,那种皮肉撕裂的疼痛我现在都还记忆犹新。”代入幼时受伤时的自己,她表情状做痛苦。
‘疼吗?当然很疼…那种感觉钻心蚀骨让他彻夜难眠…’温辞在心里思考着答案,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与不疼…
“你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过的属实不易,年幼时跟着师父四处游荡受了不少伤,好不容易回家,锦衣玉食没享到,还被人四处追杀,差点小命难保…”
沈攸宁话锋一转,“不过,你遇到了我,说明你运气还算不错。今日你舍身救我,这救命之恩算是扯平了…”
沈攸宁说着说着突然站起身来,她拍了拍温辞的肩膀,“不过,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!来日再遇人追杀,你也不会是一个人孤军奋战!”
距离突然拉近,温辞不得已抬眸与她的视线相撞。
这一眼,他记了很多年…
在几年之后,当她问他是什么时候对她心生欢喜时,他总能想起那时她眼里的光,这就是一眼万年吧…
‘咚咚咚’
“小姐,阿芷将衣衫拿来了。”
敲门声打断了屋内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,沈攸宁立刻拿开了放在温辞肩膀上的手,距离也就此拉开,她难得的有些脸红,立即背过身去朝门口走去。
温辞也有些不自在,也不知是因为她的触碰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。
把阿芷送来的衣物递给温辞后,沈攸宁就被叫去了书房,自打那日之后他就很少在府上见到她,
每日换药也是阿芷来换,而阿芷的回答也是出奇的一致“小姐出府去了,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,公子有话阿芷可以代为传达。”
一连六七日,沈攸宁整日忙的不可开交,今日总算是回来的早些,刚进屋子就听见了院外有响动。
“是谁在那儿?”她顺手将茶杯抛向了那处,“深夜造访,有何贵干?”
听着没了动静,沈攸宁走到院子里,‘嘭’一颗小石子恰好砸在了她的脚边,她顺着方向抬眸。
夜风轻拂,皓月银辉,他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衫坐在房顶上,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,眸中的笑意有几分灼人。
见来人是温辞,她立刻放松了紧绷的神经,提气便上了房檐坐在了他身旁,夺过他手里的酒壶不顾形象大口的饮着。
“你怎么来了?背后的伤可好些了?”
“已经好的差不多了,几日未见,阿宁憔悴了许多。”
能不憔悴吗,沈攸宁这几日加起来也没睡到四个时辰,什么人经得起这么熬。
“没事,只是最近涌入城内的流民越来越多,沈府忙着为他们搭建临时的住处和医馆,父亲嘱咐我盯好此事,有些事我自是要亲力亲为…”
温辞安静的听着她讲这几日发生的事,一杯接一杯的陪着她饮酒。
“对了,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回来?”沈攸宁有些纳闷,她已经几日未回了,怎的一回家就在院子里碰见了他。
“是…是阿芷,这几日我一直向她询问着你的消息,你一回来她自然就来告知我了。”
当然不是,伤好后他便一直守在这附近,有动静他就能注意到,今日总算是蹲到她了,默默的数了数,他今日又对她说了谎话…
“原来,原来是这样…怪不得,今日没瞧见那丫头…原来是给你报信去了…”
大半壶酒下肚,加上数日劳累,沈攸宁此时晕晕呼呼的,边说话手还在乱挥,没过多久就靠在温辞的肩膀上,没了动静。
如墨般地青丝散落在他的肩头,清风徐来,青丝缠绕,他凝视着她的侧脸,多希望今夜可以过的慢一点,再慢一点……
此时,西京内
“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?”
“一切顺利,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潜入。”
那人捏了一点鱼食扔入池中,望着池中鱼儿争先夺食。
“内部的人可有消息?”
“他已经成功潜入了沈府,可是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面不改色,继续逗弄池中的鱼儿。
“他与沈家那丫头看似十分相熟,可对大人的吩咐却半点动作都没有。”
“这小子重情,重义。这一点倒是半分也不像我…你说,他到底几时能有所成长啊…”他的语气有些惋惜。
池内的鱼儿饿了好些时日,他又将鱼食洒在了池壁附近,争抢的过程中有几条小鱼撞到了石壁,此时已经翻了白肚。
“须臾,吩咐下去,只给他三日时间,若三日后没拿到东西…沈家那丫头,也不必再留了。”
“须臾遵命。”拱手便退到了院外。
深夜,沈府
将沈攸宁放到榻上盖好被子,他就回到了偏房,还未进屋,他就发现了窗沿上的鸽子。
取下竹筒,信内写到,‘三日后柳前坡,违时不到,后果自负。’
只剩下三日期限,‘那人’手段毒辣他再清楚不过,母亲和阿宁…这次他不想再做选择
事到如今他只能伪造一份军事布防图,以假乱真,到那时他再救出母亲…从此之后,他就无需再受制于人,他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…
第二日,沈攸宁早早就出了府,而温辞也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去。
一连几日,温辞都在燕城附近飞来飞去,他按照燕城布防反向绘图,只保留了原本的外部模样。
燕城是大梁的盾,他不会只交给他一人打听,所以必须有据可依,才能真的以假乱真。
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,一早他就游荡在城门附近,只待换班之际,他就可以溜出城门。
沈攸宁又是一夜没合眼,刚出门就在对街的巷子口瞧见了一袭青白衣衫的温辞,这身衣裳还是那晚喝酒时见他穿过。
她见他行色匆匆,连头都没回一个。
‘这么着急,这是要去哪?’
沈攸宁纳闷,便跟着进了巷子,只见他越走越快,她正想开口叫他,
“温…唔…”
突然,有人从背后拿丝巾捂住了她的口鼻,双手也被反剪在身后,药量太大,她根本无力挣脱。
‘糟了,中计了…’
在失去意识之前,她看见前面那人转过了身,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,根本不是温辞。
与此同时,温辞正在与柳前坡的人接头,
“图你也拿到了,我何时能见到我阿母?”
每次任务结束,他都会被允许见母亲一面。他要用这次机会搏一搏,他要让自己母亲都脱离苦海。
“与其见你阿母,不如去好好想想那与你相好的沈家丫头,现在回去没准还能见她的尸首最后一面!”
“这就是你违背大人的下场!”
这人讥笑着,看着温辞的眼神慢慢慌张起来,就兴奋的不得了,恨不得今天死的就是他,只要温辞一日不死,他们便永无出头之日!
温辞瞬间反应过来,管不了那么多了,朝着燕城的方向飞奔而去,那帮人下手最是狠毒,阿宁落在他们手里…
难怪今日流民骤然增多,怕是‘那人’早就顺了眼线进来…他早该察觉的…
不知过了多久,沈攸宁慢慢恢复了意识。
她双手被反剪在身后,双腿也被绳子捆在了一起,嘴里塞了一团破布,正好卡住她的咬合处。
她睁开眼环顾四周,屋子里光线很暗,四周的窗子都被木条钉死了,她侧卧在地上,试着挣开绳子,可却一点气也提不起来。
怕是软筋散,她今日滴水未进,怕是得时候恢复了。
她蹭到了门前,支起上身倚在门框边,透过门板缝隙观察着外边的情况。
院子各角都有人把守,黑衣蒙面,看身形体态武功都不低,加上守在门旁的两个人。
整个院子大概有十个人左右,训练有素,看起来倒像一伙杀手组织。
可这帮人假扮温辞绑架她,究竟意欲何为?
沈攸宁靠在门框旁,利用门口凸起的一块钉子摩擦绳索,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。
就在这时,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,声响越来越近,沈攸宁立刻远离了木门。
下一秒,大门被外力踹开,激起一层尘灰,来人将她从地上拽到了院子里。
沈攸宁瞄着他们手里的刀,统一型号的弯刀,这是…西京?
找准时机,她猛地撞的身旁人一个趔趄,见她要逃,他举刀狠狠的砍向她。
此举正合她意,她迅速转身,高举手腕,拿弯刀将绳索截了个两半。
内力还没有恢复,没跑两步,就被人堵住了去路。
沈攸宁微微蹙眉,她看准时机猛然冲出,向其中一人腰侧扑去。
那人没料到她的突然出击被全力的一掌打了个措手不及,另一个见势冲了过来,手中利刃朝沈收宁的背部刺去。
沈攸宁迅速回身,架住了那人握刀的手臂,脚步轻挪身体翻转,手中寒光乍现。面前的黑衣人被横穿喉管,顷刻毙命,那一抹寒光正是门框中半镶嵌的那根长钉。
正当她喘息之际,一股凌厉的拳风朝她袭来,待她作出抵挡,却也为时已晚。
一声闷响,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小臂皮肤与骨骼的碎裂声。
凌厉的劲道席卷五脏,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,一股血腥涌上喉咙,沈攸宁背靠院墙,她紧盯着面前的人,声音带着还未平复的喘息。
“你们…到底是谁?”
“将死之人…不需要知道。”
那人打了个手势,四周的黑衣人听命朝沈攸宁靠近。
她捂住左边断掉的手臂,右脚暗暗使力,准备放手一搏,其中一人的手已经伸向了她。
一抹刀光闪过,那人的手便脱离了腕骨掉在地上,还未哀嚎出声,便人头落地。
温辞手执断月刀,将沈攸宁护在身后。
见来人是他,领头那人提起手中的刀,温辞两字还含在口唇之间,下一秒就被抛出的断月刀抹了脖子。
人头落地,那人的眼神里还充满了诧异。
温辞并未给任何人开口说话的机会,不过片刻功夫,尸首满地,均是身首异处。
沈攸宁眼睁睁的,看着温辞手起刀落。此时的他,脸颊被溅到了些许血迹。
鲜血顺着断月刀的刃,滴了满地。他手腕微转,将刀刃朝向自己,背对着她。
沈攸宁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,走到他跟前,指尖触碰着他的脸颊,替他拭去脸颊的血迹。
温辞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,最后停留在她僵直的左臂,沮丧瞬间弥漫心头,心头如同被钝刀子割了一般。
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…你的手臂…”
他想看看她的伤,可是…他害怕弄疼她。突然,一只微微透着凉意的小手,握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。
下一瞬,软玉在怀,沈攸宁脚下不稳,半个身子都歪倒在他怀里,淡淡的清香抚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。
“幸好…”沈攸宁在他的怀里呢喃着。温辞微微低头,就听见她说
“幸好你来了…”
说完沈攸宁就失去了意识,瘫软在他怀中。温辞的脸颊贴着她的发顶,此时他们双手紧握。
沈攸宁消失后,沈毅就派人挨街挨巷的搜寻,直到温辞抱着昏迷不醒的沈攸宁回府,众人喜忧参半。
医师为沈攸宁诊治之际,温辞却被沈毅叫去了书房。
“你就是温辞?”
只闻其名,不见其人。今日一见,沈毅发现自家女儿眼光不错。
“正是在下,不知沈老爷叫我前来所为何事?”温辞恭敬的站着,心里弥漫着紧张。
“今日,你救了我的女儿。可有所求?我定为你实现!”
“温辞别无所求,况且沈姑娘救过我的命。”
沈毅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,无欲无求,重情重义,又对他有了些新的印象。
“可我却有件事要拜托于你,尸体我见过了,招式凌厉,出手果断…”
两句话就让温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我听闻你已无家人在世,不知你能否留在攸宁身边,护她周全…”
听到这话,温辞先是懵了一瞬。
那一瞬他想了很多…譬如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在他身边,也得到了认可,身份没有被识破…
瞧着温辞有些惊愕的神情,他又说:“无论你愿意与否,你今日救了我女儿,从此你便是我沈家的一员,沈府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,不用有压力,你大可以回去好好想想。”
沈毅挥手,示意温辞可以退下了。他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,毕竟日后牵连太多。
“我愿意!温辞日后定会以命相护,不负沈将军抬爱!”
出了书房,他就立刻飞奔向沈攸宁的院落。
医师已经退下,沈攸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,左臂包裹着厚厚的纱布,面色苍白。
阿芷正吩咐药房煎药,此时房内空无一人。
温辞走到她的床边,为她整理了被子,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,眉眼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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