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暗恋少年将军顾长风十一年，终于求得圣上赐婚。

成亲前一日，我求他陪我去城外放纸鸢。

不曾想他的青梅楚瑾被罚株连九族，她跪在将军府求救，却无人应答。

次日一早，楚瑾被官府带走，斩立决。

顾长风只字未言，悄悄带走她的尸身埋葬，回来与我成亲。

婚宴上突遇敌袭，他为救我被仇人一剑捅穿，口吐鲜血。

死前，他却撕坏我的喜服，眼中恨意滔天。

“我与阿瑾的一生，都被你毁了！”

“若有下辈子，我死也不要再遇见你！”

顾长风死在成婚日，顾家认定我是克夫命，命人将我关进柴房，拳打脚踢。

我的嫡亲姐姐趁乱给我喂下致命毒药。

“阿瑾是我最好的姐妹，你却夺了她的夫君！你不如去死！”

再睁眼，我竟回到送聘礼当天。

这次，我决定成全他们。

下人鱼贯而入，不多时聘礼就堆满侯府院子。

顾长风冷着脸负手而立，望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厌恶。

“魏蓉，想不到你为了让我娶你，不惜去圣上面前哭闹！”

“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，让圣上给你我赐婚。但你不要妄想我会爱上你，我顾长风宁愿上阵杀敌，也不愿在你这种深宅女子身上浪费时间！”

他的嗓音响彻侯府，令我猛然清醒，捂着胸口大口呼吸。

陛下赐婚急切，今日送聘礼，五日后便是大婚夜。

现在楚家通敌的证据还没送进宫，楚瑾也还没被斩立决。

还好，老天爷给了我挽救的机会。

我扶着石桌稳定身形，平静开口：

“顾长风，我自知你心中只有楚瑾一人。”

“我会请求圣上取消赐婚，成全你们。”

顾长风嗤笑不已，转身离去。

所有下人一应跟在他身后，满满当当的侯府院子少了一半的身影。

他的嘲弄似乎还在耳边。

“你少在我面前伪装亲善！圣上赐婚岂有取消的道理！”

“魏蓉，我因着侯府的面子才多照顾你几分，每当有新鲜玩意我都带来送你，把你当我嫡亲的妹妹。”

“想不到你竟对我存了如此龌龊的心思！”

“现在却说成全我们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欲擒故纵的戏码？”

我仰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，刺眼阳光令我闭上双眼。

“来人，把聘礼全部送回将军府。”

丫鬟一惊：“二小姐，这聘礼刚送来，就送回去吗？”

“不是送回去，而是还给楚瑾！”

下人们被召集过来，搬着聘礼鱼贯而出。

不多时，侯府院子又少了一半。

我转身回房，冷清狭小的屋子里，只剩下两只纸鸢。

那是顾长风送给我的生辰礼。

身为侯府庶女，自小便知我是上不得台面的，就连生辰礼也不敢肖想。

十岁那年，我用积攒的碎银给自己买了一支银簪，却被人诬陷是从嫡姐那儿偷的。

魏夫人指责我手脚不干净，命人把我推入湖中。

我奋力挣扎时，是顾长风踩着湖水，把我拉上了岸。

当时十岁的顾长风已经有少年将军的模样，他急切脱了长衫裹住我，坚定相信我不是小偷。

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，他的手指却是热的。

后来有丫鬟在草地上捡到银簪，还了我的清白。

顾长风擦拭着我脸上的水滴，冷脸道：

“蓉儿不是作奸犯科之人，下次莫要再冤枉了她。”

他对我说：“蓉儿你放心，以后我会护着你。”

看着他蹙眉担忧的神情，仿佛我黑暗人生中的一缕暖光。

顾长风说会护着我，就当真护了我十年。

后来，也是他买来纸鸢送给我，才让我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件生辰礼。

春日放纸鸢，冬日打雪仗，他都会带着我。

有人对我出言不逊，他二话不说就挥拳。

别人调侃他是在养日后的夫人，他也只是笑着说蓉儿还小。

后来市井都在传，顾将军独子顾长风，从小心悦于侯府庶女魏蓉。

传来传去，连我都信了，他是真的要娶我。

直到大婚之夜他死死抓住我的喜服那一刻，我才明白。

他爱的是被楚相爷寄养在他家的女儿，楚瑾。

我于他，只是害他和爱人阴阳两隔的罪人。

他一心只想杀了我，为楚瑾报仇。

2

丫鬟来报，尚衣局管事嬷嬷到了。

我想着楚瑾的身形和我不同，便带管事去将军府。

到时顾长风正在纸鸢上题字，见到我身后的嬷嬷，眸色一冷。

“听闻你将聘礼送回将军府，我还以为你当真想通了。”

“想不到现在竟带着御赐的尚衣局上门逼我量衣，你就这么想嫁给我？”

“魏蓉，你难道没有羞耻心吗？”

我藏于袖中的手指用力掐着胳膊，咽下心中的委屈酸涩。

“喜服实在重要，不会耽误少将军太久。”

顾长风嗤笑说道：“于我，却并不重要。”

“长风哥哥！我等不及去放纸鸢了！”

楚瑾扬着明媚笑意冲进房内，见到我却有些局促。

“魏二小姐也在，是我来的不巧了......”

“别胡说，你来得刚刚好，快来看我画的纸鸢，喜欢吗？”

楚瑾看到纸鸢，欣喜不已：“喜欢！还有我最喜欢的鸳鸯！”

“喜欢就好，走，我陪你去放纸鸢！”

顾长风拉着楚瑾离开，风中传来他潇洒的嗓音。

“陪你放纸鸢，于我才是最重要的事！”

嬷嬷心下不解，小声问：“魏二小姐，少将军这是......”

我苦笑着：“无事，烦请嬷嬷照着楚小姐的身形制作喜服。”

“可圣上的旨意是魏二小姐与顾少将军成婚，这恐怕不成体统。”

的确，若是圣上得知真正成婚的是楚瑾，恐怕会震怒。

“即是如此，我随嬷嬷回宫，亲自解释。”

回宫路上，大约是有人看到我和宫内嬷嬷走在一起，被人告诉顾长风。

他托人拦住我，带了两句话。

“魏蓉，你嘴上说着要求圣上取消赐婚，却还和宫里的人来往，看来你也不过是伪装大度。”

“我不会忤逆圣上，但日后你我成婚，我也绝不会碰你，你除了将军夫人的名号，其他什么都别想得到！”

我强忍着泪水，让那人回一句“好”。

宫内，圣上与皇后一见我的神情，双双叹了气。

“好孩子，起来吧。”

屏退下人后，圣上眉间紧蹙说道：

“蓉儿，你和长风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，长风现今只是心气高，待日后成了婚，定会稳重些。”

皇后也劝：“你别多想，要相信你们青梅竹马自小的情谊。”

“来人，去传唤顾少将军进宫！”

不多时，派去传唤的人赶回来，跪着通报。

“圣上，顾少将军正和楚相爷之女在城外放纸鸢，周围有顾家军严守，我们靠近不得！”

圣上怒气上涌：

“好一个顾长风！大婚在即竟跑去私会别的女人！”

皇后拍着我的手背，温声安慰我：“蓉儿莫急，他做出这种事，我们会为你做主！”

“那玉佩可送到你手上？”

我还没回应，来人回禀：“圣上，少将军已将御赐的玉佩赠于楚小姐，是我们亲眼所见。”

那玉佩是圣上赐婚之日交给他的，原本要让顾长风把玉佩放进聘礼单里，现在却送给楚瑾。

我想起那一箱箱聘礼，其中又有几分顾长风的真心？

圣上愤怒不已，抄起桌上纸笔扔到地上。

“顾长风，真是好大的胆子！”

3

我终于控制不住委屈，低声啜泣。

皇后连忙把我抱进怀里，轻声哄着。

这一刻，我只觉对不起他们。

我幼时曾偶然救了被贵妃推下水的皇后娘娘，自那之后圣上皇后便时常宣我进宫，待我极好。

他们听闻我喜悦顾长风，二话不说就为我们赐婚。

还赐下诸多金银财宝，算作我的嫁妆。

若是前世圣上皇后为我们主持大婚，我们也或许会有其他结局。

“圣上，皇后娘娘，我不愿嫁他了。”

“蓉儿知道你们是为我好，但顾长风心里只有楚瑾，即使我们成了婚，我也是守活寡，他也不会高兴，我不想逼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。”

“我想好了，魏家在南方有几个闲置铺子，以后我想在南方做点小生意。”

圣上同皇后对视一眼，仍旧不死心地问。

“赐婚已下，你忍心让他娶楚瑾？”

“圣上，我心意已决，现只祈求不要让长风知晓，这是我临走前给他的最后一份贺礼了。”

见我态度强硬，两人终于不再强求，送我出了皇宫。

回到侯府已是傍晚，发现满院站了许多人。

楚瑾在中间抹着眼泪，嫡姐心疼安慰她。

而顾长风面色愠怒，在看到我的刹那怒吼一声。

“魏蓉！想不到你竟是蛇蝎心肠！”

他说完，侯府众人也向我投来厌恶憎恨的眼神。

我怔了怔，想不通他们是何意。

楚瑾满脸泪水，拉着他的衣袖，小声啜泣：

“长风哥哥你别骂蓉姐姐，她大概......大概不是故意的。”

嫡姐为她鸣不平：“什么不是故意的！”

我摇头不解，顾长风却上前一步，高声质问：

“你在宫里和圣上皇后聊了两个时辰！在这期间楚家被问罪，听闻圣上要株连九族！”

“若不是你存了恶毒的嫉妒心，向圣上告发，楚家怎会如此！”

我回想起出宫前上前禀报的侍卫，原来是上报楚家通敌的证据。

心下无奈，叹息道：“我进宫所提及的与这件事无关。”

“我既然说了要成全你们，就不会多生事端。”

话音刚落，楚瑾哭出了声。

“蓉姐姐，我知道你不喜欢我，可楚家是无辜的，你不能因为讨厌我就害我全家啊！”

“长风哥哥，是我错了，我不该和你走太近，以后......以后我们不要来往了，你和蓉姐姐成婚吧，我不想让你为难，更不想成为楚家的罪人！”

嫡姐气急败坏，指着我大声指责。

顾长风冷眼相待，却在我再次否认时咬紧了牙关。

“我真的没有！”

“啪——”

一巴掌，打得我往左踉跄两下，险些摔倒。

这声响让满院的人愣住，唯有楚瑾偷偷向我递来得逞的笑意。

顾长风自己也怔住，认识十一年，他第一次对我动手。

我抓紧衣衫，抬头时眼眶里蓄满泪水。

“你当真不信我？”

顾长风眸色迟疑，正欲开口，楚瑾忽然往外跑去。

“都怪我，我不该给你们添麻烦！”

“我这就走！”

一院子的人都慌了，顾长风首先反应过来，快步追了出去。

嫡姐狠狠瞪了我一眼，也紧随其后。

我又被孤独留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，泪水落了满脸。

既然这里容不下我，我离开便是。

4

次日我出门，把这些年皇后赏的首饰当掉。

却在回府的胡同里，遇到顾长风。

“是我不对，我不该动手。”

“今日父亲上朝时听圣上提起，楚家是因为通敌罪才被株连九族。”

“虽不知为何单单饶过阿瑾，但此事确实与你无关。”

自小习武的顾长风，连道歉也说得坦坦荡荡。

可我不想听了。

“嗯。”

我绕过他，他却拉住我手腕。

“蓉儿，既然赐婚不能取消，那我便接受了罢。”

“我们一起去找尚衣局的嬷嬷量衣。”

我捏紧衣袖中的银票，平静点头：“好。”

去尚衣局的路上，我们无话可说。

却不料冲出十几个将军府的仇敌，把我们团团围住。

顾长风抵御良久，还是在顾家军赶来时被刺了一剑。

他被送到最近的医馆，郎中拧着双眉，说剑上有毒。

“此毒凶险，需要一味药引！”

我忙问：“是何药引，我即刻去寻！”

“是......人血！”

我毫不犹豫拿起桌上小刀，划向手臂。

剧痛瞬间席卷全身，我“嘶”了一声，咬着牙让鲜血流进碗里。

滴答，滴答。

我感觉头晕目眩。

恍惚间，想起十二岁时顾长风独自带我去放纸鸢，却遇上山匪。

他把我护在怀里，不让我看他杀人的模样。

我耳边是山匪痛苦的喊叫声，和他安慰我的低语。

“蓉儿别怕，我在呢。”

那次我们平安逃回城里，这次你也会化险为夷。

一个时辰后，顾长风醒来看着我苍白的脸庞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。

“蓉儿，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，阿瑾是我最爱的女人。”

“只要你能容得下她，我会娶你做平妻，往后绝不让你受欺负。”

我遮住手臂上的纱布，向他露出浅浅笑意。

“好好养伤，大婚之日就要到了。”

因为用药及时，顾长风修养一日已经能下床走动。

成婚前日我烧了纸鸢，背上包裹离开侯府时遇到被嫡姐接来的楚瑾。

楚家覆灭，嫡姐想让她从魏家出嫁。

我躲在暗处，看着楚瑾明明发现我却不声张，只在进府时向我投来挑衅的目光。

“魏蓉，终究还是我赢了！”

婚宴盛况空前，顾长风带队进到侯府，接走新娘子。

在圣上与皇后的见证下，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拜了天地。

可到了洞房，他却在红盖头下，看到了楚瑾的脸。

“怎么回事？怎么会是你！”

楚瑾扬着笑意：“夫君，当然是我啊！”

顾长风瞪大双眼，冲进仍然热闹非凡的婚宴，却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将急匆匆跪下。

“圣上！魏二小姐的马车在路上遇到山匪，生死不明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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