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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刻,我听见了许才哲起床的声音。

厨房的推拉门响动,他没好气的嘟囔。

“早饭怎么还没做?”

“怎么没起床,这都几点了,等会莉莉起床了吃什么?”许才哲推开卧室门不满地看向我。

“你不能做吗?接她回来时你说的照顾她,我从没说过。”我在被窝里翻了个身,懒洋洋的答复他。

他正准备发火,对门的儿子把孙女然然推进来。

“妈今天还没起来吗?爸你帮我送下然然上学。”

“我上班要来不及了。”

门吧嗒一声关上,临走前许才哲特意嘱咐我:“赶快起来,多大的人了还赖床,这把年纪躺着,小心永远都起不来了。”

“莉莉吃饭后记得带她去锻炼。”

我没理会。

但沈莉起床后在厨房弄的叮咚作响,哗啦一声,碗碟掉在地上摔的粉碎。

“我看你没起床,本想自己煮点粥喝,但手一直在抖,什么都拿不稳。”

“这些多少钱,我赔给你。”

“要是你早点起来,我也不会把这些摔了。”

沈莉语气轻飘飘的,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我的意味。

从早上到现在,我明明什么都没干,所有人都在怨我。

我什么都不做,更是一种罪。

我打电话给许才哲,让他回来时带点早餐。

电话里他极不情愿:“莉莉现在不能吃外面的东西,高盐高油,对她身体不好。”

“程梓知,你就这么懒吗?早饭现在都不愿意做了。”

直到我告诉他沈莉把碗碟都摔碎了,做了也没碗盛,他才答应下来,挂断前也不忘继续埋怨。

“你要早点起来,她会把碗都摔碎吗?还不是怪你。”

我把碎片清理好,途中不小心割破了手指,我返回客厅时沈莉躺在摇椅上悠闲的听着戏曲。

方才电话里,明明打碎碗碟的是她,许才哲话里话外都是怨我。

鲜血还在淅沥沥的渗出,我想起刚嫁给许才哲时,我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,突然成了别人的妻,烧火做饭硬着头皮上。

那时候打碎一个碗,许才哲能怨我好几天,我愧疚的厨房都不敢出。

许才哲拎着早餐回来,海鲜粥、小笼包、肠粉......

都是他和沈莉爱吃的,我最爱吃的牛肉面,他从没带回来过。

不用听他指使,我已经习惯性的坐下喂沈莉,沈才哲在旁大快朵颐。

两人吃饱后许才哲读书看报,沈莉接着听戏。

餐桌上只剩下扒在锅底的海鲜粥,我突然就失了控,鼓起了半生的勇气把这些推在地上。

两人纷纷回头:“怎么了,你也得了帕金森,饭碗都端不好了?”

许才哲面无表情:“汤都撒了一地,你既然不饿那就别吃了。”

我颤抖的手扶住桌面,说出的话竟带了一丝紧张:“我本来就吃不了!”

许才哲似乎没听清,我嗓音又大了几分。

“我说了多少次了海鲜过敏!你把其他的都吃了,我本来就没东西吃!”

“我说的话都是空气吗!还是你脑子糊涂了听不懂!我吃不了海鲜!”

说的这些仿佛用掉了我毕生的勇气,我竟有些期待许才哲的反应。

而他只是无关紧要的说了句:“不能吃就不能吃,跟我强调这么多次有什么用。”

“过敏了又不是不把你送医院。”

“赶紧把地上的收拾了,莉莉走过去会滑倒的。”

脸上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,心中发酸不已,看着地上狼藉的一片,我还是认命的蹲下来收拾。

滚烫的粥沾在方才受伤的手指上,灼的人生疼。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多少次就像现在这样,我不知疲倦的跟在许才哲身后收拾。

此刻,突然觉得很累。

沈莉没出现在这个家里时,我和许哲才大半辈子的生活都像一潭死水,激不起半分涟漪。

凑活凑活也能过,可沈莉的出现像是一个对照组,扇醒了我。

我侧疼了几个月的腰,许才哲至今都没有帮我带膏药回来。

而沈莉随口说的路边小摊上的花开的艳,花每天都不重样的出现在家里。

分别了大半辈子,他对沈莉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。

而陪了他大半辈子的我,说过无数次海鲜过敏,他还是带海鲜粥回来。

我站起身,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从粥上踩过去,留下一地鞋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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