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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畅读全文版娇娇夫人撩人心魂,冷傲少帅拿命宠》精彩片段
意外之喜。
颜心的大掌柜周冉生被关到了警备厅的监牢。
最近十年,颜家这个小药铺九成的收益进了他个人的手里。
他靠着贪墨,买房置地,家里用好几个佣人。
二掌柜正直又怯懦,怕被他拖累,偷偷留了一手,保存了一个账本。
而周冉生看不起二掌柜,觉得他只是个会看病的呆子,没防备他。
颜心去牢里看周冉生,他痛哭流涕:“小姐,我错了。”
颜心看着他,明白他并不知错。
他哭的,是他一千斤黄连变成了废物;他哭的,是被警备厅拿到了证据;他哭的,是颜心辞了他,往后他再也占不到便宜了。
“知错就好。”颜心很温柔。
周冉生没听懂她的意思,只当她心软了要救他。
“是,六小姐,我真的错了。那些钱,我全部还给您,我砸锅卖铁也会还的。”周冉生急切道。
他又道,“六小姐,我往后会好好打理药铺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,旁人也会夸您宽厚仁慈。”
颜心听到这里,淡淡笑了笑。
她的笑容,贞静温柔,简直像一罐蜜,看着就甜。
她就这样柔软无害笑着,告诉周冉生:“不需要旁人夸我宽厚仁慈,只要旁人知道我不好惹。”
周冉生微怔。
颜心:“害过我的人,下场惨烈,才能树立我的威望。”
她耳边是景元钊那句话。
威望,要用血来刷。
“周掌柜,你的黄连现在一文钱都不值了。你的房子、你的存款,都没了,你拿什么还给我?”颜心笑了笑。
周冉生脸色逐渐扭曲。
“六小姐,做人不能太阴毒!”他语气发狠。
颜心:“一个窃贼,说苦主阴毒,周掌柜果然皮厚心黑,是非不分。”
“我要是在牢里,你的钱也一辈子要不回来!”周冉生逐渐有了惧意。
颜心再次微笑起来。
人畜无害的微笑,让她看上去很纯真:“我的钱,便宜了药贩也不能给你。要不回来没关系呀。”
周冉生扑向牢房的栏杆:“颜心,你会不得好死!你这个毒妇,你一直都知道黄连赔钱,你故意害我!”
“是啊,我知道黄连赔钱,我也如实告诉你了,你不信。”颜心往后退了几步,避开他伸过来的手。
“……至于害你,我的确是故意的。周冉生,你不坐牢,天理难容。”颜心说。
因为,你即将为了得到我的药铺,故意害死人。
对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,是父母的心头宝,是呵护着长到了十三岁。
她只是求医问诊,却死在你手里,只因你想要钱财。
你不倒霉,别人就要死。
“你好好反省吧。”颜心最后道。
她转身走了。
周冉生恨得牙根咬碎。
他不知道事情会这样。
明明黄连稳赚的。
明明土藿香从不赚钱。
当时颜心执意不肯买黄连,非要拿了重金去买土藿香,周冉生到处说她愚蠢,骂她可笑。
他传出去的那些话,现在都变成了信任,反加在颜心身上,成功塑造了她的威信。
“她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,她是知道土藿香赚钱,这份敏锐实在厉害。”
很多人这样说。
都是周冉生替她宣传的。
他想要毁了她口碑,让她人人唾弃,变成笑话,不成想无意间成全了她。
周冉生太恨了!
他兀自想着报仇,牢房门再次被推开。
先进来几名扛枪的副官,而后是个军官。
军官生得高大威武,仪表不凡。
周冉生见他像个大人物,心中一喜,觉得自己可以靠着巧舌如簧替自己翻案。
“就是他,贪墨小姐的药铺?”军官问。
闹腾了半夜,终于消停。
姜家的主子、佣人都听说,四少奶奶“偷”了老太太的猫。
“她这次可惨了,老太太不会放过她。”
“说不定会休了她。现在叫什么?”
“离婚。很多人跑去市政z府衙门离婚,时髦事。”
“还是被休了。”
众人嚼舌根。
大太太章氏服侍丈夫睡下,去了章清雅住的西楼。
章清雅住在正院后面的小洋楼。
单独给她盖的一栋新式小楼,装饰各种西洋家具,精致富贵。
她穿着丝绸睡衣,怔怔坐在床上发呆。
瞧见她姑姑,她猛然坐起来,拉住姑姑的手,一双美目全是泪意。
大太太怒其不争:“现在知道怕了?你这事办的,糊里糊涂。”
“梨雪和两个婆子都是咱们的人,我以为万无一失,谁知道会有这等变故。”章清雅很急切,“姑姑,现在怎么办?”
大太太:“家里的佣人,最会嚼舌根,不能沾染你半分。你是章家唯一的千金,身份高贵,将来要嫁给权贵门第的。”
章清雅听了,心中不得劲儿。
权贵门第的少爷,要是长得丑,怎么办?
她从小荣华富贵,没吃过苦,不太懂权势的好处。
而哪个少女,不爱英俊不凡的少年郎?
她更喜欢四哥姜寺峤。
“往后行事,一定要和姑姑商量。”大太太章氏握了握她的手,“你睡吧,别担心。”
章清雅很难不担心:“姑姑,梨雪那个丫头,刁的很,我怕她乱攀咬……”
“你既然知道她刁,还敢用她?”大太太心平气和。
她不急,也不动怒。
章清雅:“您不是也用她吗?”
“我是用她的刁,让她去折腾颜心。”大太太说。
章清雅知错了:“姑姑,我一时想差了。现在该怎么让梨雪那丫头闭嘴?”
“她会闭嘴的。”大太太淡淡说。
这天夜里,关押三个下人的柴房,突然失火。
火势很猛,等值夜的婆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,大火快要把柴房烧塌了。
按说,起火的时候,梨雪和两个婆子应该叫嚷的,但她们毫无动静,都被烧死了。
又闹腾了一夜。
这场火,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。
大老爷姜知衡一大清早就赶过去,看着佣人们收尸,他脸色发沉:“这可不是什么吉兆。”
大太太也跟过来,安慰丈夫:“起火就是吉兆,预兆兴旺,老爷。”
大老爷还是拧眉。
大太太趁机说:“咱们家一向太平的。姆妈那只猫,也没人敢动。自从颜心嫁进来,就出了事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命里带煞,连累了咱们。”
大老爷不悦看了眼她:“是你做主要娶这个媳妇的。”
大太太:“这事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?我和骆竹像亲姊妹,她求我的,我没办法。”
骆竹是颜心的继母。
大老爷:“那也不该让寺峤娶她。寺峤到底是我儿子。”
说她苛待庶子。
让庶子娶颜心这么个糟糕的女人。
大太太脸色微微变了变,不说话。
“家门不幸。”大老爷说,“许是那媳妇的霉运,从颜家传到了咱们家。”
又说,“颜心嫁出去后,颜家居然和督军府结亲,七小姐要嫁给景峰的大儿子景元钊。他们走运了。”
“七小姐是骆竹的亲生女儿。骆竹要做督军府的丈母娘了。咱们帮了她,她也会回报咱们的,老爷。”大太太道。
大老爷:“可也不能把灾星接到咱们家。”
计划到了这里,差不多可以完成了。
大太太顺势道:“她如今是咱们家的媳妇,自然咱们做主。不如把她送到庙里,静养三个月,去去她身上晦气。”
到了庙里,再找个借口,说她贪玩摔下山崖死了,或者病死了。
总之,颜心不会再回到人世了。
大太太解决了心头大患,也替她的好闺蜜骆竹解决了这个养不熟的嫡女。
至于大太太章氏为什么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颜心,恨她得要她命,还得从三年前说起。
“……也好,先送她去庙里。”大老爷的话,打断了大太太的思绪。
大太太微微笑着:“那我去办了。”
她派人去找颜心。
不成想,颜心却在老太太的院子里。
她昨晚一直没回去住。
大太太微微蹙眉,预感老太太会挡事。
不过没关系,老太太年纪大了,护不住颜心的。
她要去老太太的院子接颜心,大老爷姜知衡也要去看望母亲。
他是个孝顺儿子。
瞧见颜心和老太太在桌前用早膳,大老爷不是很高兴,大太太也微微沉脸。
老太太的心情却不错。
那只鸳鸯眼的白猫,趴在旁边的锦凳上晒太阳,懒洋洋的。
“……听说昨天那三个下人,都烧死了?”老太太冷冷看了眼大太太。
大太太怕婆婆成了习惯,微微瑟缩:“是媳妇做事不周。”
大老爷无所谓:“死了就死了,请人做场法事,家里就干净了。”
颜心没抬头。
——佣人被烧死了,他们操心的不是那些佣人,或者他们的家里人,而是担心给自己院子添晦气。
颜心上辈子只知道姜家可恶,却很少有机会在公婆跟前说话。
她并不知道她公婆如此狠毒。
老太太却道:“那些佣人的家人,要给些钱。”
大老爷:“您放心。”
他看了眼安安静静的颜心,说,“你回去吧,这里不要你服侍。”
颜心:“是。”
她站起身走了。
走出院子,周嫂却喊了她,让她去后头拿昨晚她的衣服。
颜心和她往后走,回来时路过餐厅的后窗,周嫂特意停顿脚步。
故而,颜心听到了老太太餐厅的交谈。
“……年轻媳妇送庙里,旁人怎么说咱们家?”老太太声音不悦。
大太太:“姆妈,她这个人不吉利的,她在娘家就怪事频频。还有啊,寺峤娶她是委屈了的,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……”
颜心微愣。
周嫂见她都听到了,招呼她快走。
将颜心送回她自己住的松香院,周嫂拍拍她的手:“安心住下吧。”
颜心回握了她的:“嫂子……”
周嫂静静笑了笑:“你救了欢儿,是救了老太太的命,也救了我。你放心,老太太会替你撑腰。”
——没有欢儿,老太太估计会很抑郁,难以长寿;而周嫂也失去了在老太太跟前最大的依傍。
猫比人尊贵。
颜心救回了中毒的猫儿,又跑去找周嫂来救场,周嫂欠她一个人情。
所以周嫂特意带她去听听她公婆如何处置她,让她往后有个防备。
老太太肯定是不会送她去寺庙的。
颜心一个人独坐房中,心中有个疑惑。
她不太懂她婆婆那句话。
“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”,这什么意思?
她一个黄花大闺女,中医颜家的嫡小姐,被迫嫁给姜寺峤一个庶子,是她委屈的。
为什么反而是姜寺峤委屈,又说她不干净?
她怎么不干净?
难道是景元钊……
不可能,依照她婆婆的性格,知道她和景元钊的事,肯定会欢欢喜喜送了她去换富贵。
到底哪里不对?
现在,梨雪和婆子们都死了,欢儿中毒一事,应该怎么处理?
颜心还以为,这次可以给章清雅一个教训,也能辞掉女佣梨雪。
不成想大太太更狠,直接要了梨雪的命。
姜寺峤脸色很难看。
“你也应该明白,现在谁才是松香院的主子。我叫你什么时候来,你就什么时候来,听懂了吗?”颜心依旧面无表情。
她白玉面庞,黑沉沉的眸,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,像精心雕刻的塑像,美艳庄严又恐怖。
姜寺峤吓得退后两步。
“好了四少,现在出去吧。我不叫你,平时别来打扰我。”颜心淡淡笑了笑。
她这么一笑,脸上有了活气,不像个活死人一样阴森了。
姜寺峤居然有种“如蒙大赦”的轻松感。
“那你什么时候去督军府,我送你去……”他不死心。
颜心:“现在机会不成熟,不适合带你。你且等着。回去吧。”
姜寺峤转身走了。
走出松香院,他才浑身一松,压在心口的重石卸下。
颜心在某些时候,真像个厉鬼。
姜寺峤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她,有点怕她了。
相比较颜心,烟兰温柔体贴、表妹美丽优雅,她们才是他的心头宠。
姜寺峤小跑着离开了松香院。
颜心走到屋檐下,任由阳光照在她头脸上。
温暖的阳光,驱散地狱般的记忆和阴霾。
“小姐,朱瑾阁的旗袍做好了,全部送了过来。”桑枝进来,欢欢喜喜告诉她。
颜心的心情,顿时好转。
“拿进来我看看。”她笑道。
旗袍一件件送进来,颜心每件都试了试。
她生得好,旗袍勾勒出她的纤腰翘臀,她美得令人心醉。
半夏微微脸红:“是不是太紧了呢?”
这穿出去,男人女人的目光,都要钉在她家小姐身上了。
颜心笑了笑:“往后都要这么穿的。”
现在觉得不好意思,往后的女人恨不能把旗袍的腰间尺寸掐了又掐,只想把腰臀的曲线都展露出来。
颜心这边旗袍还没有试完,督军府的副官送了一个礼盒,以及口信。
“督军明晚请客,在万锦饭店,请小姐赴宴。这是夫人送您的礼物,明晚司机会来接您。”副官道。
颜心知道,景督军要给她酬谢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
颜心给了副官赏钱。
她挑选了一套旗袍,让程嫂浆洗出来,她明晚要穿。
“督军会如何感谢我呢?给钱?”颜心暗暗猜测。
督军在万锦饭店请客,包下了整个万锦饭店。
门口有扛枪士兵,三步一岗五步一哨,守卫森严。
作陪的,是军中高官及其家属。
万锦饭店门口,停靠一辆辆汽车,气派非凡。
“……姆妈,我不想去。”颜菀菀母女俩在街头,看着远处的人影重重,她很不情愿。
“你必须去!”她母亲骆竹沉着脸,“上次督军府的宴会,也没邀请你,你照样进去了。”
颜心第一次立功时,督军夫人请客。
原本是没邀请颜菀菀的。
但颜菀菀和景元钊说了她想去,景元钊让她直接去,不用多管。
那天,颜菀菀到了督军府门口,就说她是少帅的未婚妻,少帅请她来的,副官放行了。
景元钊还亲自到门口,接了她进去。
只是后来她要跳舞,弄得很丢脸,景元钊提早将她送走。
督军夫人也睁只眼闭只眼,并没将她阻拦门外。
现在,骆竹让颜菀菀故技重施。
“姆妈,我上次丢脸,惹得钊哥很不愉快。现在又去,恐怕越发叫钊哥为难。”颜菀菀道。
骆竹瞪了眼她:“你就是怂。”
颜菀菀很想哭。
她当然怂。
景元钊是很有威严的,她不怎么敢亲近他。
“上次颜心出风头,我告诉过你了,要让宾客们都记住你,从而忽略那场宴会是替颜心办的。
姜寺峤脸上一阵红、一阵白。
他在颜心面前,一下子就矮了半截。
他再次狠狠瞪向烟兰:“闭嘴!”
烟兰想卖个乖儿,却踢到铁板,瞧见少爷铁青着的脸色,她僵在那里。
颜心:“好了好了。就像四少说的,一点小事罢了。这丫头也不是故意,她只是身体不太舒服。”
烟兰哭着道:“是,少奶奶,我只是不太舒服,不是故意冒犯您。”
“我知道,你有了身孕。”颜心说。
烟兰一惊,继而心口狂跳,大喜过望。
她立马去看姜寺峤。
姜寺峤的脸色,却更铁青。
他像是被一拳打懵:“什么?”
颜心脸上的笑,是轻柔的、温婉的,却又带着蚀骨寒意:“四少,这丫头有了身孕。若不是你的骨血,你还是赶紧把她打发出去吧。”
烟兰猛然抬头,去看姜寺峤。
她太过于震惊。
有了身孕,还要打发她出去?不是要抬她做姨太太吗?
“不要,四少不要!”烟兰见姜寺峤那张没有半分喜悦的脸,一下子就慌了神。
做女佣,能爬到少爷床上去,并不是个傻瓜。
少爷享受她的年轻,却并不想要她的孩子。
因为,少爷自己就是妾生子,知道庶子的地位低微,很难熬出头。
而女佣还没有抬成姨太太,她的孩子还不如妾生子。
这种小孩,叫“婢生子”,是最低贱的,跟家里下人差不多。
姜寺峤自负风流,又对自己的出身特自卑。在他妻子生下孩子之前,他是不想要妾生子的,更何况婢生子。
“……我没诊脉,只是看了看面相。”颜心语气似事不关己,“四少还是请个大夫吧。”
说罢,她站起身要走。
姜寺峤这个时候惊醒,猛然站起身去拉她。
“颜心!”
“先松手。”颜心蹙眉。
姜寺峤站在她面前,白玉面庞紧致,一双斜长丹凤眼,眸子漆黑,年轻漂亮又无脑。
他松开了手,又不甘心似的,拉着颜心的衣袖:“我们怎么办?”
女佣烟兰还跪着。
颜心往外走,姜寺峤亦步亦趋跟着她。
两人站在屋檐下说话。
清晨骄阳初升,金芒筛过树梢,落在面前的青砖上。
有了点暑热。
颜心的话,却似冰一般,叫人心寒。
她声音轻柔低缓:“要这个孩子。”
姜寺峤错愕看向她。
按说,妻子还没生下长子,是绝不容许妾室或者婢女先产子的。
自古以来,虽然嫡子尊贵,可“长子”是个特殊的存在,不管他是生在哪个女人的肚子里。
长子在父权社会中,有一席之地。
嫡与长,平分秋色。
姜寺峤不想要。
他以为颜心和他一样。
不成想,颜心竟是如此糊涂!
她真是只有美貌,脑袋空空,比不上表妹半根毫毛。
姜寺峤沉了脸:“你不用管了。”
颜心淡笑:“既不需要我管,四少就没必要拉着我问。我随便你。”
她转身要走。
姜寺峤想到教养严格的嫡母,想到父亲和祖母,自己让女佣怀孕这事,估计会挨打。
说不定父亲一生气,给他禁足,断他的月钱。
姜寺峤心想:“不行,这个黑锅要颜心去背。让颜心去说,不要孩子!”
姜寺峤一瞬间打定了主意。
他从小就这样,不敢担起半分责任,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。
“颜心啊,我是为了你着想。你还没有怀孕,烟兰怎么能先怀?”姜寺峤说。
颜心:“我也是为了四少您考虑。我是学医的,自幼身体不太好,葵水三五个月才有一次。
我见过很多这种医案。女子葵水无序,子嗣艰难,我极有可能怀不上。”
高大男人依靠着车门,低头抽烟。
薄薄轻雾,散在橘红色晚霞中,漫天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箔。
他眉眼越发清晰而俊朗。
颜心记得他的好,又害怕他的坏,瞧见他心口就发紧。
男人先瞧见了她,冲她笑,一口大白牙,一个深深梨涡,这让他看上去和其他人总不一样。
像一坛酒,格外浓烈,谁也不能不上头。
“大哥。”颜心上前几步。
景元钊:“才来吗?我等了你半日。”
不待颜心问,他继续说,“姆妈邀请你吃饭,想和聊聊。最近暑热,她也不太舒服。”
颜心:“稍等,我拿医药箱。”
她没带女佣,让她们俩先回去。
上了车,景元钊少不得动手动脚。
颜心真烦他这样。
上次在跑马场对他那点零星好感,又消失了。
他像个没开荤的毛头小子,每每遇到颜心,不是搂搂抱抱,就是亲吻,恨不能吞了她。
颜心坐在他怀里,浑身难受:“我热……”
“老子也热。”他的气息不稳,“你到底什么时候同意跟我睡?”
颜心:“……”
为了这口吃的,他已经惦记了好几个月。
上次气急了,逼迫她公婆对她下狠手,却发现结果不是他能接受的,又向她赔礼道歉。
“……景元钊,我们只做兄妹不行吗?”她捧住他的脸,不准他再亲,“也许你觉得我没什么本事。你且再看看,我肯定能帮衬到你。”
景元钊笑:“没说不做兄妹。你永远是我妹妹。”
——因为做不了他的妻、他的妾,自然只能是妹妹。
但想睡,还是必须睡到。
颜心有点恼火,重重捏了捏他的脸:“你真是令人讨厌。”
景元钊不以为意:“老子又不是哈巴狗,专门讨人欢心的。厌就厌,不耽误我吃饭睡觉。”
颜心彻底无言以对。
她任由他搂着,唇在她面颊游走。
道理说尽了,也没用。
“你上次说,三个月。”颜心似下了狠劲儿。
景元钊:“你同意?”
“……我不想同意,可我也受不了你这样纠缠。”她道,“我很害怕。稍有不慎,传出去流言蜚语,我万劫不复。”
“不会,没有小报敢乱写老子的事。”景元钊笑道。
颜心:“因为你有权势?”
“因为我会杀人。人命是最轻薄的,偏偏世人把它看得太重。”景元钊道。
颜心打了个寒颤。
景元钊只顾刚刚的话题:“什么时候开始?”
颜心:“过了夏天行不行?夏天衣衫太单薄了,万一……我痕迹都遮不住。”
景元钊被这句话勾得浑身发燥。
他实在受不了了,让副官靠边停了车。
车子停在道路旁边,一整排的梧桐树遮住了月光,三两盏路灯在树后,整条路光线暗淡。
颜心心慌,却又不明白他要做什么。
景元钊将她放在旁边座位上,解开了自己皮带。
颜心头皮发麻,想要躲,被他按住。
他却没脱她衣裳,只是吻着她。
吻着吻着,他将她牢牢抱住,一只手往她衣衫里探,一只手拉过她的小手。
“不,我不要!”颜心拼了命想要缩回自己的手。
然而,她力气远远不及景元钊。
待景元钊舒舒服服叹了一口气,松开颜心的时候,她的唇被他吻得发麻,手指也痛。
景元钊摸索着系好了腰带。
颜心依靠着另一边的车门,眼神恍惚,心里荒芜得厉害。
景元钊穿戴好了,凑过来又搂抱她:“心儿,方才辛苦你了。”
颜心不理他。
她将头偏过去,心里很难受。
她不喜欢这样。
“可惜这样不太过瘾。”景元钊又道,“我等不到过完盛夏。你准备准备,三日后晚上我去接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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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寺峤派人留在当地,查访了一段时间,确定当时在那个村子里的外地人,只有颜菀菀。
她就是救了姜寺峤的人。
姜寺峤承诺要娶她,给她荣华富贵。
可他无法对她动情。
男人的情念很诚实,骗不了人。
颜菀菀纤瘦,气质清冷,但没有那种柔腻娇俏。
姜寺峤还是决定娶颜菀菀,并且不纳妾,让她享受尊贵。
而他自己……
他想要睡的,是颜心这样的女人:雪一样的肌肤、婀娜曼妙的身段,以及一点淡淡乌药香。
为什么她会有乌药香?
一个人,不可能在短短半年从那么黑黝黝变成这样雪色肌肤。
颜心特别白,白得红润细腻,像玉一般。
所以,哪怕她会医术、哪怕她有乌药香,她也不可能是他的阿云。
颜心的名字、小名,在广城话里,都不是“阿云”这个读音。
颜菀菀是符合的。
姜寺峤素来是个厚颜无耻的人,他不在乎世俗的看法。
他对颜菀菀的承诺,也只是娶她、给她富贵,并没有承诺会爱她。
至今为止,他也不爱颜菀菀。
他依旧会到处“打猎”。
颜心是他的猎物。
他看着颜心收拾了自己脸上的泪痕,整了整衣衫,突然觉得她侧颜很眼熟。
好像那个傍晚,在夕阳中的女子。
姜寺峤收回视线。
“少帅,你知道菀菀没有医术的,对吗?”颜心突然开口。
姜寺峤:“我不在乎。”
前几日,颜菀菀向他解释,她给他用的药,都是她祖父留下来的现成医案,她直接抄的。
她的确不怎么擅长医术。
除非姜寺峤可以证明,颜菀菀不是当初救他的人,否则他就不会去猜疑她。
没什么意义。
妻子是个挺特殊的存在,就像合作方。
她持家,她尊贵。
但她未必需要多了解姜寺峤,也未必会睡在姜寺峤床上。
姜寺峤懒得花心思去处理这些。
他让副官去广城,继续查颜菀菀在广城的种种。
现在的反馈,还是没有疑点。
十岁男孩可以证明,当初是颜菀菀藏了个陌生男人在家。
他要娶颜菀菀,是因为救命之恩,又不是因为她医术出神入化。
她有没有医术,不与他相关。
“我才是颜家的少神医。”颜心说。
姜寺峤:“你的确很厉害。”
颜心试探着问他:“你可以不娶颜菀菀吗?”
姜寺峤:“我和她的事,你不懂。不要说这种天真的话,她注定是我妻子。”
颜心沉默,
姜寺峤失笑:“你还没上我的床,就吃醋?”
颜心脸色微微发白:“没有。”
姜寺峤端详她。
她的确不是生气或者嫉妒,而是害怕。
害怕他娶颜菀菀,给颜菀菀身份地位。
她们姊妹俩,似乎有很大的仇怨。
景家的家庭情况更复杂,他父亲景峰兼祧两房,有两个正室妻子,姜寺峤很懂同父异母姊妹之间的恨。
比仇人的恨还要浓烈。
“哪天,你为我吃醋,说不定我会拒绝娶她。”姜寺峤挑起她下颌,淡笑对她说。
颜心打开他的手,低垂羽睫不说话。
督军夫人在西花厅设宴,请了宜城上流社会的宾客作陪。
颜心的车子到了督军府门口,夫人亲自出来迎接。
督军夫人穿银色绸缎旗袍,用黑色丝线绣了祥云纹,时髦又端庄,高贵绰约。
一见面,督军夫人笑盈盈端详她:“首饰配得好。”
颜心穿黑色旗袍,故而用了珍珠项链、耳坠,又用了一把珍珠梳篦,斜斜插在发髻上。
珍珠莹润,光泽饱满,衬托得她肤如凝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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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知道,大太太还是会鼓动姜寺峤到松香院来住,尤其是姜云州回来后。
为了让姜云州死心,颜心必须得尽快怀孕。
“我岂能叫你那么放心?”
颜心看着帐顶,微微出神。
翌日一大清早,颜心早饭都没吃,先去找姜寺峤。
姜寺峤还没起床。
有个女佣听说四少奶奶来了,急忙从房间里跑出去,衣裳都没穿整齐。
瞧见颜心,女佣脸色有点难看。
姜寺峤慢半拍才起来。
“……我最近不供菩萨了,你可以回松香院去住。”颜心当着女佣的面,对姜寺峤说。
姜寺峤大喜:“真的?”
“这个自然了。”颜心笑了笑,“不过,佣人还是不要带,我那边五个人。”
女佣脸色刷得白如纸。
姜寺峤为难看了眼女佣烟兰,有点不舍。
颜心说完了,瞧见女佣半晌没到跟前服侍,就说:“给我倒杯茶,喝了我就走了。”
姜寺峤喊:“烟兰,倒茶来。”
烟兰在外面应了声。
很快,她用甜白瓷的小茶盏,倒了一杯茶托进来。
颜心瞧见那茶盏有点异样,没接,而是看了眼姜寺峤。
姜寺峤不明所以:“怎么了?”
“你端给我。”颜心道。
姜寺峤感觉她矫情,伸手去端。
女佣烟兰却一避,将托盘放在旁边,亲自端了茶盅:“少奶奶,喝茶。”
颜心看着她,微微笑了笑。
她没接茶,也没搭理烟兰,而是对姜寺峤说:“你如果到松香院住,需要添置什么?我叫人去买。”
姜寺峤认真想了想。
女佣烟兰捧着茶的手,却在轻微发抖。
颜心看了眼她。
姜寺峤也瞧见了:“怎么了?”
烟兰的茶捧不住,摔在地上,茶水四溅。
她的掌心,一片通红。
她是倒了滚烫茶给颜心的。
大暑天,滚茶怎么喝得进口?不管颜心是接茶时候摔了杯子,还是直接发作,烟兰都有借口在姜寺峤面前哭诉。
她要留住姜寺峤。
不成想,颜心居然让姜寺峤去接茶。
烟兰怕烫了姜寺峤,只得自己去捧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颜心转移话题晾着她。
这么滚烫的茶,把她的手快要烫掉一层皮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颜心立马沉了脸,“四少,你的女佣为什么当我的面摔茶盏?”
颜心直接责问。
姜寺峤是她的丈夫,是她的主,现在却需要像下人一样被她厉声呵斥,他一阵尴尬。
然而,他又有点怕颜心。
他又羞又怒,狠狠踹了烟兰一脚,将她踹倒在地:“没用的东西,茶都捧不稳。”
烟兰欲哭无泪。
她能说茶水太烫,她故意端过来为难少奶奶的吗?
她不能。
她只能自食恶果。
“四少,你如果不想去我的院子住,可以直接告诉我。
我来问你了,你也答应了,为何还要让你的女佣给我甩脸色?”颜心并不买账,依旧问姜寺峤。
姜寺峤:“一点小事,你何必……”
“一大清早,女佣把茶盏摔我面前。好好的人,稳稳站着都能摔了杯子,你说是小事?”颜心唇角有了个讥诮。
姜寺峤更恼火。
他知道是女佣烟兰的不对。
他最近太宠烟兰了,这丫头有点高看自己。
然而这话,他又不好明说。
现在被妻子厉声诘问,姜寺峤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,也恨不能打烟兰一顿。
“少奶奶,您别生气,都是我的错。”烟兰爬起来跪好,“您不要和四少吵架。”
颜心沉默了。
烟兰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。
颜心只是轻轻叹了口气:“咱们俩说话,佣人没经过容许就插嘴。我算是见识到了姜家的规矩了,令人惊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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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当前的世道下,做寡妇也比离婚更好。除非离了婚再嫁,或者干脆躲起来。
颜心不想再嫁,也不能藏在家里,她需要继续做她的药铺。
“小姐,我不是很懂您。”程嫂叹了口气。
颜心知道她和半夏好心。
前世,颜心和姜寺峤分家后,从姜公馆搬走,各过各的。
颜心就把半夏和程嫂重新雇佣到自己身边。
她们俩忠心耿耿了一辈子。
尤其是程嫂,年纪大几岁,豁出脸面替颜心挡过好几次事。
她们跟着她,经济上虽然宽裕点,也是受过很多委屈的。
景元钊是个不相干的人。
前世没见过的,今生的纠葛,可能也只是这么一阵子。
他这种权阀门第的少帅,永远不缺女人,他新鲜劲儿过去就会自己走开的。
忍忍就好了。
小不忍则乱大谋。
颜心将一碗绿豆汤喝完,外面的雨停了,她心情也好转很多。
一场暴雨,处处泥泞,一改前几日的暑热。
大太太有让家里众人去膳锦阁吃顿饭。
颜心这次早早出门。
她到的比较早,膳锦阁就几个人。
其中一男人,正在调戏女佣,问她是不是收紧了上衣的尺寸,那么鼓囊囊的。
女佣脸通红,娇嗔着骂人:“二少真是的,又来拿我说笑。”
另一个男佣人在旁边起哄:“二少馋她,娶她做姨太太嘛。”
颜心进来的时候,二少视线立马落在她身上。
佣人那点美色,在颜心面前简直是山鸡比凤凰。
“四弟妹,来来坐这里。”二少笑容满面。
姜家兄弟几个,个个都一张小白脸,容貌清秀。
草包一样的二少,靠着他这张脸,没少骗女人的钱。
分家后,他屡次到药铺骚扰颜心,被颜心痛骂了两回,依旧不死心;后来,他被张逢春打了一顿。
再后来,颜心认识了盛柔贞。这些苍蝇畏惧盛柔贞的身份地位,这才消退。
二少奶奶不管自己丈夫好色,只骂颜心是狐媚子。
分家前,二少奶奶没少为难颜心,甚至趁着颜心照顾孩子的空档,把颜心推下楼梯,让她卧床了三个月。
那时候颜心的儿子才一岁,正是需要她。
她请婆婆主持公道,婆婆却一味偏袒二少奶奶,再三说她不是故意的,是颜心自己不小心跌下楼梯。
颜心那时候就知道,无人会替她做主,得靠自己,所以她后来卖了水田,又拿出卖药铺的钱去置办新的药铺。
重生后,颜心有太多的事要做,每次见这位二少爷,她并不怎么关注到他。
“二哥。”她很冷淡,没有继续往里走,“祖母还没来?我去迎一迎。”
她转身要走。
二少爷不顾好几个佣人在场,竟是快步上前,拦住了颜心去路。
他笑容倜傥,双目灼灼看向她。那双眼,专门往她胸前使劲。
颜心忍着怒气。
“外面那么热,别出去了,餐厅搁了冰。”二少爷粉面带笑,油腻至极,“四弟妹,我替你扇扇风。”
颜心往后退了几步。
二少爷失笑:“别这么见外,咱们是一家人……”
“哟,跟谁是一家人?”门口有人笑道。
二少奶奶走了进来。
今年很流行旗袍。
也是从这一年开始,往后旗袍几乎成了主流服饰。
二少奶奶新做的旗袍,白底翠绿原点,元宝襟白玉盘扣,里面是雪色衬裙。
旗袍掐腰,越发显得她一段纤腰细细,十分诱人。
“二哥说我们是一家人。”颜心淡淡笑了笑,“这话对吗,二嫂?”
二少奶奶抿唇,一双眼弯成钩子:“你二哥呀,风流多情,跟谁都是一家人。”
没人相信章清雅会喜欢周宝华这个又矮又胖的纨绔,只需要她能言善辩。
也许,应该让章清雅去报社做事,替她自己洗白。
颜心听了大太太的话,似乎非常诧异:“姆妈,真的是表妹?这……”
老太太拧眉:“清雅不是这样的孩子,还是查查吧。我看这胖子在胡说八道。”
大太太:“姆妈,人言可畏,这人已经决定给清雅泼脏水了,什么证据都造得出来。”
颜心拧眉。
见她不高兴,大太太立马又改口,“再说了,清雅最近受了点刺激,她可能想找朋友来聊聊天。她不懂事,我慢慢教。”
又说周宝华,“到底是周堂主的儿子,别送监牢了。周堂主不敢和军政府作对,还不敢欺负咱们吗?”
老太太听到这里,表情一敛。
哪怕她想让大太太吃苦,姜家这艘船是一体的,一荣俱荣,老太太不可能给自己树个仇敌。
故而,老太太在黑暗中重重握住了颜心的手。
她暗示颜心。
然后,老太太说:“你说得都对。小四儿媳妇,今天都是误会,就放过这人吧。”
又说,“你请客被冲撞了,你姆妈回头向你补偿。总参谋府,我们再去赔礼道歉。”
颜心现在根基不稳。
欲速则不达。
在这个家里,她需要老太太撑腰。她也知道,一斧子砍不倒合抱的大树,大太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。
如果痛打落水狗,大太太来个鱼死网破,对颜心也无益。
颜心点头:“既是这样,那就放了他。”
她上前几步,回到了凉亭,对总参谋府的双胞胎千金陆芃和陆菁说明了原因。
两千金有点迟疑,却也点点头。
陆菁吩咐副官:“把这个人扔出去吧。”
颜心走过去,打开了后门,让副官扔出周宝华。
她还走到周宝华身边,跟他说了句话。
大太太紧张看着她,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,又不好问。
周宝华一身伤,跌跌撞撞跑了。
其实,在大太太等人进来时,副官打周宝华一顿,周宝华态度还是很嚣张。
这厮无知无畏。
他不怕,觉得青帮和军政府平分秋色,督军府的人不敢拿他怎样。
他今天挨了打,日后会报仇。
颜心就把一根银针,扎进了他的后颈。
那根沾了毒液的银针,扎在皮肉里,当时就有种酸痒难当的感觉,令人几乎想要把皮都揭开。
一般人可以忍受痛,但无法忍受酸痒。
那滋味,十分难捱。
颜心就趁机凑近周宝华,问他:“谁让你来的?是姜家大老爷、大太太还是章清雅?”
周宝华一声声哀嚎。
大老爷等人在门口听到的哎哟声音,就是他这个时候发出来的。
颜心要给他暗示。
想要解脱,就要想想她的问题。
哪怕他真的只是自己翻进来的,也要攀咬一个人——能翻到这里,他肯定是认识姜家的人。
“你不说,那你这毒可就好不了,你会痒到死。”颜心道。
因此,等后面大老爷和大太太进来,提到要把周宝华送去监牢,周宝华想到离开颜心,这种酸痒就无法纾解,顿时吓得肝胆俱裂。
他也想起了颜心的问题。
于是,他很自然把章清雅供出——的确是章清雅约了他。
送他出门,颜心趁着夜色,将一粒药丸塞在他手里,低声告诉他:“这是解药。章清雅约你的那封信,明天送到角门给我。若不听话,你知道下场。”
周宝华吓死,连滚带爬跑了。
后花园里,萤火虫还在闪闪烁烁,如同仙境般。
就颜心这么个下贱货色,能招惹苍蝇。
把她给大少帅玩!
到时候,姜家再公开出去,看看督军夫人的脸往哪里搁?
再看颜心有什么资格骄傲?
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,姜寺峤碰都不碰,嫌恶心,景元钊居然想要。
“咱们怎么劝她?劝不了,她懂得拿乔,不会听劝的。”大太太说。
大老爷:“少帅会生气,会怪我们办事不力。”
“劝不了,但我有办法叫她不得不答应。”大太太说。
大老爷:“什么办法?”
大太太就把自己的想法,细细说给他听。
颜心一夜未睡。
她躺在床上,回想自己的前世。
前世的桩桩件件,似开闸的水,奔腾着倒向她,瞬间将她淹没。
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。
颜心自认没有对不起谁。
不管是做女儿、做妻子还是做母亲,她都尽心尽力;不管是做大夫还是做姜家的太太,她也恪守本分。
祖父曾经一遍遍教她背《大医精诚》,那些话牢牢刻在她心上。
她受过很多不公正的待遇,但她首先想到的,总是“发仁慈之心,救世间含灵之苦”。
因此,她能退就退一步。
直到她临死时,她才知道,这句话仅仅是作为大夫的信条,并非用在人生的每个地方。
颜心由祖父母抚养长大。
她的祖父,精才绝伦,故而一身傲气。
祖父的生活很单纯,人人都因他的好医术而捧着他,他根本不知世间险恶。
他也没预料到,颜心后来会遭遇种种不幸。
祖父是医学天才,天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。
——他教会了颜心医术,却没教过她做人。
“小姐,六小姐!”颜心迷迷糊糊睡着,被人重重推醒。
她睁开眼。
女佣半夏站在她床边,一脸担忧,“六小姐,您还好吧?”
“我没事。”颜心说,“怎么叫醒我?”
“您在睡梦里尖叫,又哭。您是做噩梦了?”女佣说。
颜心摸了摸自己的脸,果然是一脸的泪。
外面天色渐亮,晨曦印在五彩玻璃窗上,室内有了淡淡光线。
“嗯,做了噩梦。”
前世种种,就当一场噩梦吧。
颜心起床,梳洗更衣,还没准备吃早饭,姜寺峤来了。
他先进门的,身后还跟着章清雅。
章清雅脸色惨白,额头贴了教会医院的绷带,绑住半个脑袋,隐约还沁出血丝。
嘴唇发干,是一种黯淡的乌色,这让她看上去更虚弱可怜。
她几乎摇摇欲坠,由女佣搀扶着进来。
颜心没动。
姜寺峤见她坐在餐桌前,甚至没站起身,心里就冒火。
他很想发作,可上次颜心扇了他一巴掌,让他丢了脸,他又有点不敢造次。
姜寺峤是谦谦君子,他和泼妇对上的话,占不到便宜。
故而他宁可让着泼妇,不跟她一般见识,免得自降格调。
“颜心,表妹说你没去看她,她却记挂你。”姜寺峤道。
颜心没有让座。
但章清雅的女佣,已经很自然搀扶着她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。
章清雅眼神虚弱,看了眼颜心:“四嫂。”
“你还好吧?”颜心不过心问。
姜寺峤语气不善:“你看表妹这个样子,也是不好。颜心,你到底是嫂子,为什么要在外面诬陷表妹?”
颜心对着他,不动怒:“是吗?表妹,我诬陷你了吗?”
章清雅难受得厉害:“没有,四嫂。”
姜寺峤一口气梗住,十分难受:“她都这样了,你还要阴阳怪气?”
颜心抬眸看他,眸光水润,似能倒映出他的影子。
他卑鄙自私又渺小的影子。
“四少眼里是什么,看人就是什么吧?”颜心道,“我哪里阴阳怪气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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