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雨连绵,古都罩上了雾气。
刚睡醒的小姑娘索性赖在床上,也为避开外面的润气。
花格木窗虽处于屋檐下,也多少被斜斜的细雨在上面描绘出笔痕。
风似敲开窗,随着缝隙中拂进屋内,撩起红木架子床侧边的纱帘,小姑娘正撑着手肘,百无聊赖把玩着手机。
许是刚醒,她不禁打起哈欠,微粉唇瓣唇色不显,素手下意识的捂了捂,淡黑色绒毛小挑眉好似也跟着舒张开来,眼泪偷偷滑落眼角。
湫还经常调笑椿的荔枝眼,玩笑着说,“侬啊看看,眼睛太大也不好,眼泪总是往外跑。”
椿撑着的手肘没多久就酸了,慢慢悠悠的翻身平放着,以便舒缓舒缓自己麻了的手。
这头正歇的好,别着耳机放着爱听的小调呢,女角的戏腔刚起个头就被电话铃声给掐住了嗓子。
“噢哟!
谁扰我清梦。”
床上的人说着按了接听。
“喂,椿!
吃午饭了吗?”
少女的嗓音传来。
薄薄的青色睡裙娇人侧了侧身子,带着迷迷糊糊的嗓音,“啊?
我没睡过头呀,不是才9点。”
“什么9点,我看侬是睡晕了,都12点咯!”
“啊?”
柔夷摆弄着手机的间隙,小姑娘发出了惊叹。
“侬啊够迷糊,又把闹钟看成时间了?”
湫一猜就中。
椿扒拉了下自己混乱的头发后只尴尬的笑,“哈哈哈…好咯,要紧事,师傅说今天下午就入学,不用等下周了。
2点去报到,你还有2小时准备。”
椿猛的坐起,拢了拢睡裙的肩带,本想着时间应该还够,想再躺下。
“囡囡,起来咯,怎还睡着,粥都成饭糊糊咯。”
阿婆喊道。
“噢哟,百灵鸟婆婆,侬一喊我这就不睡着咯。”
椿伸了伸懒腰,半眯着眼走到窗边。
细雨己然停下,窗外的小阳台上的摇椅被微风吹的轻轻摇荡。
这季节幸得是梅雨,虽有润气但不至于给人闷感。
白皙修长的脚轻踩着深色花纹瓷木砖地板,偏离了窗走向拐弯处小走廊的门前,推开,微风徐徐灌入,脚上系的宫铃足链也轻晃。
阳台圈着椿这房间屋子半围,椿快步踏入,花草簇拥下扒着阳台边边向下望着。
“阿婆,怎的买这么多物件咯。”
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还不忘瞧着阿婆手上提着的菜篮。
“不知道啊,噢呦这是买了谁爱吃的枣糕哟?”
椿:“?!
阿婆我这就来。”
洗漱又用过餐后,小姑娘扎了山茶花发簪半扎发,穿着芰荷色束腰吊带纱裙,套着刺绣短开衫,踩着一双米白色圆头小单鞋。
雨雾散去,墨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泽,发丝长至蝴蝶骨,耳后两边的发也被拢垂至胸口处。
有弧度偏薄微碎的刘海更勾勒了圆圆脸。
阳光稍炎,椿躲在家门外的摇椅上给湫发消息问她要来了吗,刚一手挡脸一手按字,肩膀就有被搭上的感觉。
随之一甜美嗓音传来,“来咯,快看,够小清新吧。”
“标致的嘞。”
椿不啬夸奖她道。
湫提着扎染蓝色蛋糕裙裙摆转圈圈给椿看,散着的发都带果香调。
“噢哟走咯,侬这打扮太纯了,不过也不看看你是谁,侬是美女的朋友啊!”
湫闹笑说着,而后便挎着椿的手拉着她走。
湫早就定了位招来了车,椿任由她扯着快步转出巷口,抬步上了车。
车起,湫撩开耳机仓盖,取出右耳机又把其递到邻座的椿手旁。
椿靠着半开的车窗,凉风抚着发丝缠绕隐着耳机,眼瞳也难藏惬意,澄澈的倒映出石板街景。
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,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……车停,推开车门,娇花落地,春意扑满怀。
步入弄堂抵达书院门前处,椿眼眸望向眼前,马头墙墙壁间,曲墙粉白光洁。
入户大门的砖雕门楼,楼顶为挑檐式,飞檐高翘,门楣上呈双面砖雕,上下坊做了繁复的纹头式,甚至上坊下还悬挂着一排对称匀落的砖质挂落。
有道摩崖镌刻,匾额楹联。
门楼中间字牌刻有“松风含韵”西字,观之应是行书,而两侧的兜肚更是刻以翠竹松鹤图,单看就让人觉有门堂高风亮节之意。
椿正用手抚着那砖细贴面的墙体,黑漆木门上头的门环被扣响。
湫站在下槛前边,她来前老师爷有交代这会儿并不是正式入学的时间段。
但因师爷与书院创始人是旧识,双方便商量着挑了个时间给两位小姑娘先来熟悉环境,没什么规定所以今儿个便不用背琴亦可着自个的衣裳。
且这私塾也是由私宅置办而成的,并不对外开放,只在入学时段会开门迎客。
宅子并不朝向沿街,也就隔绝了外头些许热闹的叫卖声。
静下来的瞬间,反倒能听到微风戏闹竹叶的声响,簌簌的,像个害羞的女郎掩着帕子在躲闪那玉郎的逗弄。
椿和湫退了几步抬头望向门楼上边那翠生生的竹,蓝天的映衬下叫人按耐不下想观望的念头。
这边敲门声刚落了三下,随即就有小跑过来的声响,嘎吱一声传来,俩姑娘都下意识看向门那边。
门只开小半空隙,没瞧见人但能看到余景,光影摇曳。
只一眼就让人感受到何为随遇而安因树为屋,会心不远开门见山。
呼哧呼哧的声音从下边传来,椿往下一瞧就见到那下槛处探出的莹白小脚,浅绿裙摆也因为用力而往外露。
椿和湫见状赶忙帮着推开门,生怕她被高大的门夹着。
她们不禁对看一眼,笑眼弯弯,不由想这是哪个调皮的小囡囡要偷跑出去耍呦,她们小时可经常干这事。
回归正题,她们推着都觉着这门可真重,不知这小囡囡怎么推的,居然还能开的了一点。
里头的小女童似是感受到有外力,也就没再扒拉扑腾了,她收回了脚。
门开瞬间,没等椿她们收回来,小人儿就猛的扑进她们怀里,呜咽着道,“阿哥阿哥阿哥,顾金勺欺负我。”
椿和湫被这小囡囡猛的一扑差点站不稳,俩姑娘儿刚稳住脚跟就听见这么一句。
椿和湫忙哄道,“小囡囡,别哭别哭。”
听到轻柔的两道女声,怀里的小女童才知道抱错人了,抬起头,水雾雾的眼晴里有点点迷茫,羽睫还垂着泪滴。
脸颊粉嫩嫩的,刘海不知是被汗打湿还是怎的,眉上刘海乱了大半,耳旁各扎着的两个小鬓也有一边歪了,简单绑着的绿色发带也只余下一条。
椿瞧见她不哭了忍不住用手摸了下她的头,湫也捏了下小女童的嫩脸蛋。
“小囡囡真水灵,怎的哭了。”
湫说着。
“姊姊们好,我喜欢侬们……”,她抽噎了一下,往前递了下手,湫不太懂她的意思,顺着捏了下她软乎乎的小手,只见她摇了摇头,指了下自己白嫩的脸蛋。
椿也不明,见她一首抬着头便蹲下看她,刚蹲下脸就被一小手抚上。
“标汁……好看。”
想来因为哭的太猛,她被口水噎了下,摸了椿的脸又去扯扯湫的裙摆想让她也蹲下。
椿被她的音调逗笑了,帮她顺了下刘海,湫还想逗她几句就见大门那侧传来声音。
“哦呦!
你这小囝又欺负小囡,等会侬就等着被我收拾。”
门外三人都朝里头看去,就见一盘着发穿着浅色旗袍的妇人柳叶眉一皱,一手还拉着个黑色衣摆。
男童被她从门后给拉了出来露了面,妇人还没空办他,忙往门外这走,舒张开来的柳叶眉格外秀气,标准的丹凤眼很是有韵味。
她笑意盈盈,看向俩姑娘眼睛亮了亮,没等她开口,就见本止住哭腔的小囡又扁了嘴往她腿上抱。
“哦呦哦呦,委屈了咯。”
她看了下小囡后轻拍她的背,又看向椿和湫她们。
“好标致的两个小娘鱼呀,是新来入学的吧,叫我沈阿姨就好,快请进快请进。”
“沈阿姨好。”
椿和湫甜声叫道。
妇人声音细细的,笑应后招呼她们进宅。
刚跨步进去,就见又缩回门后的男童钻出头来偷瞧椿她们,这下她们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囡囡能推开点那门。
“阿妈,我……。”
小囝欲言又止。
“还不跟着走哦?”
妇人看了他一眼说道。
“哼……顾金勺侬要是不走就在这罚站,当门神!”
女童这时跑到他旁边哼哼道。
“我叫顾钓!
初软软侬侬侬……小心侬另一边发带。”
男童气呼呼的说着,而后又甩了甩手上握紧的浅绿发带。
“沈阿姨侬看他……还有!
我叫初阮阮。”
女童喊完就转身就往沈阿姨那跑。
沈清瞪了自家小儿一眼后对着椿和湫无奈摇了摇头,椿和湫看着委实憋不住笑,特别是湫,噗嗤笑出了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