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饭好了没啊?
一天到晚磨磨蹭蹭的,老子养你有什么用?!”
高大壮骂骂咧咧的走进家门,随手抄起一个破凳子砸向破破烂烂的柴房门。
在日复一日的暴力中,柴房门终于不堪重负。
啪叽一下。
倒地了。
高二丫睡眼惺忪,抓了抓鸡窝头,麻溜的躲开。
外面明月高悬,深更半夜,蛙声一片。
这天杀的老绝种,大半夜的又作什么?
“睡睡睡,睡你娘的睡,怎么没睡死你个小杂种?
赶紧滚去给老子做饭。”
高大壮满脸横肉,照着高二丫地肚子就踹。
“懒货,做好了给你哥端一份去。”
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几句,高大壮又补了几脚。
高二丫紧紧蜷缩起来,任由他爹踹,一声不吭。
不然刺激到这个烂酒鬼,挨打更多。
高大壮踹了一会儿就累了,摇摇晃晃的回他的破屋。
二丫静默了会儿,竖起耳朵听,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鼾声。
松了口气。
二丫抱着肚子去了院里的破灶台下蜷着。
路过高如松的窗口,里面烛光熠熠。
穷苦人家,烛火可是稀罕物,二丫想,她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,等长大了就力气和高大壮对着打了。
哈哈。
还可以去读书认字。
高如松个蠢货,一本破书翻来覆去背,背的磕磕绊绊的,就这还是先生眼里的天才呢。
她天天听他背,耳朵都听的起茧了,倒背如流不在话下。
二丫曾经兴高采烈跑到高大壮面前背,背高如松好久都背不下来的文章。
本以为高大壮看在她聪明好学的份上可以少打她一些,结果讨来了更厉害的毒打。
那一次二丫险些撅过去 还是同村的乞丐给她喂了乱七八糟的草药才堪堪挺过去。
自那以后,二丫知道了,高大壮就是讨厌她,甚至憎恶她,她只要活着就是错的,喘口气都会被打,无关她聪明不聪明,好学不好学。
肚子疼的厉害。
二丫气的往锅里吐了几口唾沫。
任你高大壮横行霸道,也得吃她的口水。
天将将亮,二丫两眼发绿的盯着隔壁喔喔打鸣的公鸡,擦了擦口水。
转身回去煮野菜粥。
野菜是昨天采的,糙米是高大壮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,野菜粥是二丫不配吃的。
在这个家,她只配喝刷锅水。
“赔钱货,过来。”
高如松每日都起的很早,背书。
在学习一事儿上,他一向很勤奋。
“这是我昨晚抄的书,还是同往日一般,你拿去镇上书坊,价钱我早就说好了,你不可贪多。”
二丫谄媚的笑着,连连点头。
“知道啦哥哥,哥哥好厉害。”
高如松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。
“别叫我哥哥。”
二丫从善如流,“好嘞公子。”
红月村离镇上有三里地,二丫走习惯了,倒也不觉得累。
每次出门,都有种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,不用面对高大壮和高如松,空气都新鲜了。
高大壮人懒成精,平时做做苦力挣个几文钱,三天打鱼,两天晒网,镇上老板都不待见他。
可能是生了个有文化的儿子,高大壮有些爱他那莫名其妙的面子,白天不大乐意出门,省的听人说闲话,只在半夜里出门喝酒,顺便做的偷鸡摸狗的勾当。
高如松心里嫌弃,只能捏着鼻子让二丫出去拿手抄书换钱。
镇上人来人往,街边有叫卖的小贩,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,香气首往二丫鼻孔里钻。
二丫咽了口唾沫,转头去了如意书坊。
高如松字如其名,雄伟苍劲,笔短意长,半月抄一本,能换个五六十文。
二丫掂了掂,沉甸甸的,可惜不能用,熟练的避开人群,将铜钱挂进亵裤的暗兜里。
安全感瞬间拉满。
二丫理了理头发,把外衣打满补丁的一面翻过来换上,仔细嗅了嗅腋下,没发现有什么异味,拿起破旧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,一点一点的把脸上的锅底灰擦净。
露出一张瘦弱的,没什么血色的小脸。
二丫眉眼浓艳迤逦,专挑她那早死的娘和祖上十八代的长处遗传,挺翘的鼻梁下一张微微干燥起皮的粉白的嘴唇。
弱化了眉眼的攻击性,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。
镇上最大的酒楼。
酒肉飘香,一缕缕肉香味儿勾的二丫眼珠子发绿。
肉乎乎的圆掌柜刚招待贵人落座,绿豆眼一转,二丫漂亮的脸蛋映入眼帘。
圆掌柜姓袁,肥且胖,富态极了,笑眯眯的样子像圆滚滚的黄狸花,大家都爱叫他圆掌柜。
家里有一爱妻,有一爱子,名声很好,人人称赞。
昏暗闭塞的小房间里,圆掌柜贼溜溜的小眼睛在二丫平坦的身前略过,又落在脸上。
笑得见牙不见眼,伸手把二丫粗糙的小手拢住。
“你那爹又打你了?”
二丫小心翼翼的抬眼,神态极尽讨好。
“晚上喝醉酒就会打我,但是我乖乖的,不出声,他打累了就不会再打了。”
圆掌柜似模似样的心疼,“心肝儿啊宝贝啊”的念叨起来。
亲了亲二丫小脸,圆掌柜拿出一点碎银子。
“这些钱拿去吃些好吃的,你现在太瘦了,等过了年,伯伯就把你纳了。”
二丫攥紧碎银,抱着圆掌柜的肉胳膊说了不少好话,把圆掌柜哄的眉开眼笑,端了几盘肉菜进来,喂的二丫肚皮圆滚滚。
十二岁的二丫,眼皮子浅,为了一点钱,为了一点吃的,打算当三十多岁的圆掌柜的妾。
圆掌柜其实很忙,抱着二丫亲了一顿,就匆匆忙忙的去招呼贵客了。
二丫其实打过那些贵人的主意,但后来就放弃了,一来圆掌柜名声不错,工钱不错,经常会施舍乞丐,喂喂流浪猫狗什么的,二来贵人门庭复杂,二丫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。
退而求其次,圆掌柜勉勉强强吧。
二丫吃饱喝足,照旧揉乱头发,把脸涂的黢黑,摸得圆掌柜都认不出来,偷偷摸摸的离开了。
街边,有一断腿乞丐,满脸赖疮,破衣烂衫,裸露的脚踝干瘪的像坏掉的肉干,青黑紫黑,恶心又恐怖。
唯有一双眸子出彩,清凌凌的,微微发灰,淡漠的注视着街上的行人。
游离于尘世,又挣扎在尘埃里。
是同村的乞丐,以前给半死不活的二丫喂过草药。
乞丐身前铺了张破布。
“看相,算命。”